人如飞絮(四)
人如飞絮(四)
此时已入夜,天光晦暗,无声中起了细密秋雨。
秋雨送寒,为这深秋之夜更覆上了几分凉意。
佩刀的官差行色匆匆,借着夜色把户部尚书府围得严不留隙。
荀府的老管家听到一阵急烈的敲门声,披着寒衣开了门,“谁啊,来了。”
府门一打开,刀锋寒光刺眼,老管家吓得跌坐在地:“你、你们放肆,此乃户部尚书府,何人敢造次?”
“大理寺与宵阳司办案。”谢临意居高临下,冷笑道,“请荀尚书问些话。”
他眉眼微微向前一扫,身后的人即刻涌进去。
老管家振臂高呼,阻拦道:“即便是大理寺与宵阳司的人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我们老爷乃是户部尚书,你们带兵私闯官宅,可有搜捕令?”
谢临意不欲与他废话,剑身一出,抵在来人脖颈上,“搜捕令倒是没有,有一道圣旨可要念给你听听?”
老管家立刻噤声,不敢多说一字。
“荀颜在哪?”
“老爷……老爷在书房。”
霍昭带领宵阳司将府上前后院落每一条通路围堵。
谢临意则带人直奔书房,书房里面未见灯影,却大门紧闭,几人一齐竟推不开。
他对那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立刻微缩着身子上前,低声唤了几句:“老爷,老爷?”
随后摸头生疑:“奇怪了,老爷分明是在书房,难道这般早便在书房歇下了?”
一阵冷风灌来,雨点打落在人身上,萧瑟的寒意令人蜷缩几分。
谢临意突然皱眉,这阵风中竟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上过战场,对血腥之气自然是比常人敏锐。
他察觉一丝微妙,幽深的瞳仁闪动,沉声道:“把门撞开。”
几声沉重的撞击声后,书房的门终于被撞开。
进门后,周遭阴冷弥漫,一片黑暗。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连寻常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有人拿出火折子点上烛台,房间顿时明亮。
与此同时,只见书案前侧趴着一人。
走进一看,那人心口插着一把刀,血水从伤口流出浸湿了桌案上的书册,砚台中的鲜血吞没浓黑的墨渍,地下淌着的殷红依旧在蔓延。
屋内右侧通向后院的窗户一开一合,凉风顺着缝隙肆意倾灌进来。
“老爷!老爷!”老管家见到这一幕,跪在地上惊呼出身。
荀颜死了。
谢临意目中燃起猩红:“书房平日里是何人看门?”
老管家哭的声嘶力竭:“是章护卫,是章护卫。”
“他人呢?!”
“我也不知,他是老爷的心腹,我们从不敢过问他的去处。”
窗棂突然被急风惊起巨大的拍打声,谢临意盯着那扇窗,那人许在他们来之前便破窗而逃。
荀颜的书案上放着一张被血迹染红的罪书,上面写着他买通钱平毒杀曾松宜,后良心不安,愿自裁灭愧,报皇恩浩荡。
“简直一派胡言。”谢临意满身震颤,只草草看了几眼,忍着怒意低头喃喃细语。
荀颜买通钱平下毒一事是褚家交给他做的没错,但他身边那个姓章的护卫许是早已被褚家买通,所以他替荀颜办事时故意透露荀颜的身份给钱平。
而后又威逼荀颜写下这封罪书,作出畏罪自尽的假象。
偏偏是这漏洞百出的拙劣之计,却又t格外阴险果断。
反正曾松宜已死,钱五若不招供,刚好能一石二鸟将温乐衍拉下水。
钱五若是招了,联系钱平和给他送信之人从头到尾都是荀颜,他们褚家的人明面上未曾插手一分,再让那个护卫威逼荀颜写下这封罪书,令他“畏罪自裁”。
这样一来,知道此案内情之人都已身死,活着的人又不知尽数首尾。
如此看来,南州一案,分明就与曾松宜有关,下毒一事,分明是荀颜买通钱家兄弟所为。
可这二人皆死,谁又来揭露这深藏的一切真相。
烛灯被冷风扑灭,满室黑暗。
今夜格外的冷,秋雨打在身上如同寒冬的霜雪,刺骨万分。
次日朝堂沉重弥漫,一片肃然。
皇帝傅长麟看过呈上来的带血罪书,盯着褚党一派之人,目眦尽裂:“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荀颜他好大的胆子,留下这封不知所云的东西,究竟是意欲何为?!”
他岂能不知,荀颜是为何而死。
“陛下息怒。”定阳侯韩连站出,垂首道,“荀颜这奸贼谋害朝廷重犯,已是罪不容诛,他定是怕东窗事发,祸及满门,这才留书畏罪自尽,妄图陛下能宽恕他的亲眷。”
礼部侍郎张庭英反驳:“荒谬之言!曾松宜乃前南州知府,且他身涉重案,荀尚书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怕是这背后另有其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