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他的罪状是勾引清河王太妃,挑起敖州大乱,杀害兄长夫妇,行刺皇后。
以一人之野心,馋天下之之尊,如今事发,自然就死。
好一个乱世枭雄的遗言!
王棠之和谢亶然大为震动。
可他们擡眼看去,却见谢思安沉默不语,苍白的脸上混合着哀伤与——仇恨。
是仇恨,是明白无误的仇恨。
谢亶然震了震,上前一步跪在谢思安脚下,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上都是弓马留下的老茧,粗糙无比,握住妹妹纤细柔嫩的手差别如此之大。
“小安,他已经死了,我们……”
“王棠之,去下诏,拿着昨日拟好的诏书去,谢方冲大罪不赦,党羽一概下狱,召大理寺会同刑部审查,一经查实国法论处。”
王棠之取过书桌上昨夜拟好的诏书,朝这兄妹两深深看了眼,才急匆匆地离开。
谢亶然依旧跪着,可手已经放开了谢思安。
“小安,我能不能……”
“去,他是你父亲,也是我伯父,我们都深受他养育之恩,该去看一看。”
泪珠从谢亶然的眼眶里大颗大颗涌出,他不断地抽泣,直至抵达天牢也没有止住。
谢思安没有哭,她的伤口还在渗血,与其说不想哭,倒不如说实在哭不动了。
他们在天牢看守的指引下,见到了谢方冲的尸首,一代权相的死法,也不过就是上吊而已。
她红艳艳的指尖挑开白布看了眼,怆然地说:“伯父啊伯父,临到死,你还在利用。”
谢亶然本扑在谢方冲身上哭泣,听到这句猛然擡头:“小安,什么意思?”
“昨日,我们拟了要圈禁多少人?除了那些人,朝廷还有多少人是受过伯父恩惠的,他这死,有多少人会信?南朝又会作何反应?”
谢亶然是武将,但也是谢家教育大的孩子,谢思安三言两语足够让他惊醒。
“他死前一定是知道了高潇潇求和的事,是谁告诉他的?还是他猜到的?”
“这都不重要了。”谢思安盖上白布,不再去看这个影响了她两世的人,“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死了,我们的威望不足以大兴牢狱、清算党羽。”
“父亲终究是父亲。”
谢亶然跪在地上,朝父亲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掷地有声。
然后朝向谢思安,又是深深一磕,“臣奏请去眉江前线,这仗必须打。”
“怎么打?”
谢思安望向天牢残破的小窗,只有一丝阳光透进来,那般长幽不明,便如她们的前程,便如这被逼上去的战场。
*
王棠之雷霆手腕,一夜之间洛京朝内高官核心要部下狱者多数,不下狱的也大多吓破了胆。
谢思安和王棠之倒也不是不信朝中重臣非要跟着谢方冲百死而不回,只是思及人心难测,所以颇使了些手腕。
高官之家,妻女尽入宫为女官,儿子皆赏羽林卫,编入宫中。
两边同时下手,倒弄得朝臣一时谁也没了声响。
此时,谢思安方理解了些谢方冲过去的做法,所谓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这样一来一去直接了当地威慑下,除了当时出京城给谢方冲报信的刘景焕及丞相府的心腹,其余高官几乎都全须全尾地留存了下来。
战战兢兢,但到底表面不敢反叛。
这时,三人才有时间聚在椒房殿,深聊一次敖州与眉江的战事。
谢思安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一道新鲜的疤痕在那儿格外显眼。
谢亶然只在那日天牢给父亲磕过头,后来便统管着羽林卫,以罗刹般的面孔把朝中内外搜罗了一遍。
他用自己的刀告诉众人,谢家依然是谢家,即使谢方冲死了,只要他这个西方镇守、谢家嫡子还在,谢家的铡刀依然可以随时砍向北朝众人。
王棠之撒了把龙涎香在香炉里,他身披甲胄,小麦色的皮肤比往日更黑些,还带着近日在洛京捕杀后的血腥气质。
“我已经给容周历去信了,他回了。”
他捧上一张薄薄的信纸。
谢思安抖落了开来。
容周历出身低、识字少,一封信写不满一张纸,但索性心肠也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话说了个干净。
总结下来是:狗娘养的谢方冲我早知道他不是东西,敖州有我在,管他娘炮高潇潇已经姓什么,现在都是南边的弱鸡,你们杀光了洛京的狗贼再来,我顶得住。
倒都是正常,可临了,话锋一转,容周历文绉绉写了句:微臣斗胆,问皇后娘娘如何处置清河王太妃?
谢思安挑了下眉毛,王棠之靠在一边解释道:“容周历自幼在我家长大,在他眼里,我姑母永远是王家小姐。皇后如今就是杀疯了,也要留老王妃ta一条性命。”
谢亶然则问:“那她儿子呢?”
他这一问,另外两个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下,而后谢思安笑着反问:“她哪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