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陵寄奴自封了更衣没少被谢思安用细碎的招术折磨,有时谢思安仔细想来,即使在前世陵寄奴也多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缺了点耐心和谋略,在深宫里像她这般的人就如地锦一样,依墙而生依墙而壮,墙倒便也众t人推。
司马轲当真是无情无义的人,谢思安听来人报陵寄奴脸上留了道长细疤时弹了弹指甲里的烟灰,眼前的白玉缶里盛着下个月司马轲要用的鼻烟。
“那就多给她点香粉吧,遮一遮。”
倚华递来了这月的宫中档,宫里本来只有中宫和一个不起眼的更衣,但选秀之后宫中却足足添了十倍人口。
她尖细的食指划过宫中档上的几个名字,钱关跪在下方略带着点尴尬和焦虑,他虽然过去地位低下却也在宫里混了十余年,皇后钟情皇上却为了陵更衣的事生了一大堆是非他一清二楚,处置陵更衣他钱关更是冲在一线,如今宫里多了一群“陵更衣”,还不知皇后今日如何上火呢。
“秀女入宫初封皆为采女,侍寝后才定名分,这几个已经侍奉过皇上的,皇上可有下旨?”
钱关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身体不适,这些日子只和几位采女多说了几句话,还未下过旨。”
“去传我懿旨,许氏为诸秀女伺候圣上第一人,特册为七品贵人,大小金氏姊妹一体不好分出高低来,一起册为从七品美人,袁氏祖父有功名,虽未入内但不能低人一等,也册为从七品美人,其他人嘛……”谢思安合上宫中档交给了祁阳,取过绣帕擦了擦指尖,“且熬着等皇上想起来吧。”
钱关忙不叠地叩头,“皇后娘娘贤明,是那些秀女的福气。”
贤明?谢思安自己不那么认为,连老王妃也不这么认为,她接到许如安册封的消息急匆匆便去了司马轲那里。
“皇后……”
司马轲盖起鼻烟藏在袖中,又擡手止住了老王妃,他不无嘲讽地说:“这不是如母亲所愿了吗?”
“皇后如今不再是潜邸那个无知丫头了,皇上要小心应对,她要是起了歹心对许氏下手,咱们也得抓到把柄!”
司马轲扶着额头淡漠地说:“知道了。”
“当务之急,是你要让许氏怀个孩子,皇后无子,只要庶长子握在我们手里便有先机!”老王妃急急说,“名分于你就是最要紧的,许氏一门初初回京,所有一切都指望在我们身上,只要许氏有孕,他们便会义无反顾站在我们这里,咱们顾及来顾及去不就是怕谢氏倒台无人能抵御前线吗?许氏也是将门,再加上容周历和王棠之,扳倒谢氏我们便不会再怕!”
“是站在我们这里,还是您这里?”
老王妃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和我分你我?”
“好,朕不与母亲生分,我只问问您,您怎么知道王棠之和容周历一定会为我们所用?母亲就这么信自己?”
老王妃这时露出一抹笑意来,“他们即使不站在我这里,也不会站在谢氏那里,只要他们不支持谢氏就可以了。”
……
时疫终究是慢慢平息了下来,紫微宫里殁了一批又一批的宫人,最终在来年四月柳絮纷飞的时候,太医院终于研出了一幅灵药来遏制时疫。
圣驾于四月初一重回紫微宫,当晚贵人许如安真正在侍了寝。
“皇上昨日去了许氏宫里,三更便走了,咱们的人说许氏哭了一晚上,天亮了都没合眼。”
祁阳年纪小,打听了这些话来却不敢说,扭捏传给了倚华让她告诉谢思安,这哭以后的事,倚华都是悄悄附在谢思安耳边说的。
“您就听到这儿吧,旁的别污了耳朵。”
谢思安秀眉为撇,思索了会儿说:“去派人传信免了许氏请安礼吧。”
素来宫妃侍寝后是要向皇后问安的,可既然许如安昨夜通宵不睡,她也不想见一个惨兮兮的女人。这时祁阳匆匆而来,对谢思安说:“娘娘,许贵人已经到了。”
谢思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倒守规矩。”
“不止她,陵寄奴更守规矩,还候在椒房殿前给许贵人问安呢。”
“呵,她可真行。”谢思安抓了支红宝凤钗插在发髻上,“既然如此就让她们一起进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齐齐入了椒房殿请安。许如安依然是小心翼翼畏畏缩缩,脂粉之下盖不住她红肿的双眼,一旁的陵寄奴依然是惨败颓靡,唯有一双凹陷的眼睛瞪着前方的许如安。
“去拿个软凳给许贵人。”谢思安飘了陵寄奴一眼,并未给她安排位置。
“本宫与圣上成婚前就不争气,洛京都知道本宫不善理事,总是糊里糊涂地被底下人蒙蔽,就像今日也不明白了,这昨日到底是许贵人侍寝还是陵更衣侍寝?怎么你们就结伴而来了呢?”
她一语双关话里藏针,说起蒙蔽,还有哪个下人比陵寄奴蒙蔽她更多呢?
陵寄奴其实只是早间听说许贵人得幸,她一时心里发恨才想来前殿看看司马轲的新欢到底什么样,也奇了怪,平日看她看得和囚犯一样的宦官们今天竟然放任她出门。
陵寄奴一直糊里糊涂的脑子转了半日没想明白,倏地擡头看见谢思安似笑非笑的样子才恍然大悟,但不待反抗、挣扎或是求饶,倚华便叫了两个宦官又把陵寄奴架了出去。
“宫中最忌嫉妒之心,按宫规,更衣掌嘴三十。”
陵寄奴连冤枉都还没喊,嘴就被塞住拖了出去,谢思安衔着笑意抿了口茶说:“妹妹喝点吧,是南朝送来的新茶,宫里一年只有这十斤。”
许如安本就胆小,陵寄奴被拖出去的样子更是吓到了她,她颤巍巍接过茶盏,却被烫到了指尖“哐啷当”讲青玉茶盏摔了个粉碎。
谢思安一个眼神,殿里的女官们眼明手快地夹住了许如安不让她跪在了碎片上。
“第一次侍寝都是紧张的。”谢思安优雅地挺直背脊,依然衔着笑意小口地抿着新茶,“妹妹若有什么不适,忍忍就过去了,若是忍不下去,找本宫哭个一回,也就当过去了。”
许如安或许是懦弱深入了骨髓,她听到谢思安的话后眼泪如溪水般不可控地落了下来,谢思安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王妃是怎么猪油蒙心看上了这样不中用的人。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过来,也是,要不是懦弱,她又怎么掌控呢?就像司马轲当年选中她一样,如安,如谢思安一般没有主心骨,就是最好的棋子。
“本宫没有别的要叮嘱你的了,再给许贵人沏一盏茶,你喝完就回去吧。”
谢思安见那许如安依旧垂泪不止,自己端起茶盏走到许如安跟前,许如安猛地站起来,谢思安握住她冰冷的手把温热的茶盏放在她手心里,“洛京春日寒冷,你多喝点茶把自己暖好吧,你的位份还不够格让本宫赐你貂裘。”
许如安最后的勇气,就是颤抖着手接过新茶,伴着她的眼泪她慢慢喝下这碗茶,后扶着宫人的手再向谢思安磕了三个头。
行礼毕,宦官们重开椒房殿的正门,刺骨的寒风吹入正殿让谢思安擡手挡了挡额头,透过指缝,她瞧见许如安回望了她一眼。
这日深夜又是许如安侍寝,倚华忧心忡忡地来告知谢思安,她知道谢思安无意于圣宠,可她在意的是如果许氏有孕会让老王妃和司马轲有攻击谢思安的把柄。
谢思安这天一直没怎么说话,倚华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没换来她一点回应。谢思安前些日子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卷地图,她深夜里总是一个人对着图上看敖州和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