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你若说恨我,我既往不咎——谢思安不知道,司马轲在等待回答时,心里盘旋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
等着等着,等到谢思安停止了哭泣,她都没有作答。
说不恨顺便婉转表达爱意但又满含忧虑,才是一个与皇帝一见钟情、如今尚存爱意又被身边人暗度陈仓的正经皇后娘娘该做的事。
但谢思安酝酿好情绪,擡头对上司马轲的眼睛,那些含情脉脉的表白和欲盖弥彰的羞涩都噎在她的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司马轲依然是俊朗风流的模样,谢思安当年折在他手里也不算亏,可明明是温柔似水的眼睛,却掩饰着怀疑和试探。
她烦不胜烦!
她谢思安在干什么?在复仇?在重活?可若不能顺着心意,她不还是在演那个司马轲最爱的皇后吗?这与过去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过去她不知道司马轲的怀疑,如今知道,而且明明白白。
那她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
谢思安也明明白白,她最想抄起旁边的软弓一把糊在司马轲那张骗了她上辈子的帅脸上,然后暴躁地吼:“你滚!”
那该不该做呢?
谢思安的右手慢慢摸到了那把弓,一点点地握紧弓把,闭着眼睛在挣扎。
这时,司马轲察觉她逐渐僵硬笔直的身躯,细若游丝地唤道:“小安,怎么了?”
怎么了?
谢思安抄起那把弓突然暴怒地吼了回去:“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
三日后,司马轲在上林苑再度设宴款待高潇潇,并在午后设狩猎场,携皇后一起行猎。
高潇潇欣然应允,并在午宴上举起酒杯道:“鄙人常听闻,北朝女子内能驯夫,外能上马,和我们南朝女子那文弱样t子大相径庭。当年我在敖州前线但见女将军卫七长弓善战,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可以再见北朝贵女的风采,大幸啊!”
谢方冲今日全程都阴着张臭脸,在场北朝众臣无一不战战兢兢,突听高潇潇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卫七,好些人吓得弓起身子偷瞄谢丞相的脸色。
然而谢方冲还是守住了一国丞相的风度,没有当场掀翻桌子上去揍人,就当高潇潇刚才没说话一般,对着司马轲作揖请示:“恭请圣上与皇后娘娘上马。”
谢思安一直坐在一面屏风后,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动静。谢方冲话音一落,司马轲起身走到屏风后的谢思安身旁伸出手,“皇后,和朕一道来吧。”
外间的人但见谢思安扶着侍女起身,朝道武帝福了福柔声说:“臣妾且去更衣,去去便回。”
接着道武帝接过宦官们递来的护肘和弓箭,先行走下高台来到高潇潇面前。
高潇潇是威震南朝的武将,但说实话,这人一点也不粗不武,眉眼还甚是风流倜傥,笑起来竟然有点邪魅。
他这次一改上回宴请时的不恭不敬,很爽快地双膝跪地说:“南朝末臣叩谢北朝圣上盛情,荣幸之至。”
道武帝整着护肘回道:“高大人客气,请起吧。”
说罢,自行去牵他那匹高头白马。
高潇潇跟在身后,也上了他自带的马匹,一边歪着头等候谢思安的到来。
容周历拄着拐,王棠之就在他身后半步,等了有一刻钟还没见谢思安到来。容周历不免有些着急,他当年在王棠之父亲府中做事,了解谢家那个大闺女就是个架子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今要上马?别是现在在后头哭。
“作孽个勒,大概在后头哭吧!”
容周历拄着拐碎碎念不停,王棠之却眉头深锁,没上前像往常一样让容周历少说话。
容周历不习惯王棠之不拦他嘴的样子,回头低声问:“你肿么啦?”
王棠之还是眉头深锁,一副忧心忡忡天快塌的表情。
容周历用一只拐打了下王棠之的脚,王棠之才上前装着搀扶容周历的样子,和他咬耳朵说:“皇后情绪不对。”
“她胆子小,吓怕了呗。”
王棠之懒得反驳,他知道谢思安如今就是个疯女人,怕是不可能的。
让容周历失望的是,谢思安是骑着马出来的,她身着正红胡服配以一根玄色绣玄鸟的腰带,头戴殷红皂纱所制的帷帽兜住发髻和颈部,一片薄纱掩住面庞留出一双美目。
道武帝朝谢思安温柔一笑,似是赞赏,却见谢思安策马至道武帝身边一言不发,静待开场。
道武帝挥手示意下,上林苑中响彻着狩猎的呜呜鸣笛,接着他率先策马奔出。
待御前的队伍和高潇潇都离开,王棠之才叫人牵过自己的马。
容周历一瘸一拐地跟着他问:“你干撒子去?”
“我负责虎豹园守卫,该去瞧瞧是否安全。”
容周历一把抓住王棠之的缰绳说:“我可警告你,别管谢家那个丫头的闲事,你管她高不高兴呢!”
王棠之抢过自己的缰绳,略嫌弃地瞧着还瘸腿的容周历说:“我若告诉您,老王妃今儿不高兴想闹事,你是不是瘸着腿都要上马?”
容周历一愣,抓着这空档王棠之策马就跑,只剩容周历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一边转一边骂:“小兔崽子,学会耍我了!”
…
王棠之没有看错,谢思安是真的情绪不对。那天她失了仪态,第一次朝司马轲爆发了她的不满和恨意。
可过后,她没有酣畅淋漓的快意,而变成了今天这副阴郁沉闷的样子。
司马轲在不远处履行他北朝皇帝的智能,一下又一下地把箭射向那些已经提前被上林苑宫人喂过迷药的兔子、袍子或麋鹿,说不准还有一两只倒霉的熊或老虎,在喝过上林苑精心炮制的迷药后不清不楚地就在司马轲的带领下被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