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托尔斯泰传(4)
第14章托尔斯泰传(4)
可是怎样才能让自己融入民众呢？怎样获得他们的信仰呢？你只知道道理是不行的，我们是否能够像他们那样，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我们毫无意义地希冀上帝会伸出贪婪的臂膀。然而上帝躲开了，哪儿能找到他呢？
一天，上帝的恩赐出现了。“早春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林子里散步，倾听各种声音。我想到了自己三年来的疑惑，对上帝的追寻，以及自己的欢乐在最后总是变成了绝望……突然我发现，原来我在信仰上帝的时候才算是活着的。想到了上帝，我的心中无比欢悦，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生动、有意义起来。如若我停止了信仰上帝，那么我的生命又开始终止。”“我还要去追寻什么呢？”从托尔斯泰内心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寻找的就是他，没有他，我就无法生活。上帝等同于我们的生活……”
“从那以后，这道闪耀着光芒的启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忏悔录》）他得救了，上帝拯救了他。
他真心地相信家人的信仰，开始研究他所信仰的东正教教义。然而，某些现实问题在教义他的教会之间建立了一堵高墙。这堵高墙即是：教会之间互相仇恨、内斗不断；教会公开或默认能够杀人，也就意味着赞成战争和死刑。
最终，托尔斯泰放弃了。他毫不客气地将以前信奉的宗教踩在了脚底下。他的信仰基础是《福音书》。
他的信仰可以归纳如下：“我信仰基督，相信它的学说。我相信只有所有的人都幸福了，世界才会幸福。”他反复说着圣约翰的话：“一开始是圣子，圣子就是理性。”然而，什么是理性的行动呢？——爱。“人类唯一的理性行动就是爱，爱是灵魂闪烁出的最合理、最耀眼的光芒。……”这种强烈的信仰，融合了理性和爱。他曾写过一封著名的复信，信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此最为庄严的表达：
“我信仰上帝，于我而言，上帝是精神、爱、万物的本质。我相信上帝就在我心中，就如同我在上帝心中。我相信，上帝的意志是无法表达的，是不可能在基督的教义中被清楚地体现出来的。我相信，我们生命的意义在于去助长爱心。我相信，去增长爱的力量其实就是在增加我们的幸福，等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就能获得更完美的幸福。……我相信生命是永恒的，我相信在天底下，永远是善有善报。我对这所有的一切坚信不疑，因此我这个古稀的老人，应该真诚地去面对我肉体的死亡，即我新生命的诞生……”
第十一节我们该如何做
他想象着已经到达港湾，已经抵达那个庇护所。其实他只是处于一种新活动的开始阶段。他处于对家庭的责任感而跟随家人来到莫斯科，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1882年1月，他参加了人口普查工作，这让他亲眼目睹了大城市的贫困状况。他对这种贫困状况留下了可怕的印象。
那天白天，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被文明所掩饰起来的毒瘤。晚上，当他向一位朋友说起他白天的所见时，“他挥着拳头哭喊起来，表情非常痛苦。”
“人不应该这样生活啊！”他哭着说，“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存在！绝不能……”
接着，他在后来的数月里陷入了可怕的悲痛之中。
《我们该如何做》（1884年至1886年）就是他对自己第二次危机的论述。在人类实实在在的苦难汪洋面前，托尔斯泰个人的宗教困苦能算得了什么呢？对它进行漠视是不可能的，关注之后而不愿竭尽全力地去消灭它也是不可能的——唉！可以办得到吗？
托尔斯泰的一幅肖像反映出了他当时的痛苦，令人深受感动。肖像里，穿着农民外套的他，神色沮丧，环抱着双臂坐着。他的头发还很黑，但是他嘴边的鬓毛、胡须和两鬓都已花白了。两道皱纹趴在了他漂亮的额头上，挤出了一条和谐的纹沟。在那只宽大的鼻子里，在那双诚实、清澈、忧郁的眼睛里，藏有多少善良啊！那双眼睛那样深信不疑地看透你，它们会为你叹息和悲伤。
他开始描述莫斯科的惨状，那些他在贫民区或收容所参观时所见到的情景全被他真实地展现了出来。他坚信，不是用金钱就可以拯救出这些不幸的人，就像他最初所认为的那样。因为他们大都被都市的堕落之风侵害过。于是，他勇敢地去寻找这罪恶的源头。罪恶的责任人的可怕链接已被他一节节地展开。首先是富人，他们的奢靡之风引诱着人们，并使他们最终堕落。继而是那种不劳而获的生活，它在普遍地诱惑着人们。然后是国家，这台集权者发明的机器，在残忍地剥削和压迫着人。再就是狼狈为奸的教会，蛇鼠一窝的科学和艺术……该怎么样去战胜这些罪恶的敌人呢？
首先，拒绝加入其中，不能去剥削和压迫人。放弃金钱和土地，不为国家效力。但这还远远不够，还要“不说谎话”，不惧怕真理。敢于“忏悔”，丢弃那种因为接受过高等教育而导致的虚荣。最后，要自己亲身劳动。
托尔斯泰在后来的作品中，补充了这些关于精神健康的信条。他忧心忡忡地思考着如何去解救灵魂，增强精力，清除那些麻痹人的下流娱乐和吞噬良心的残暴享乐。他为了以身作则，在1884年放弃了他最喜爱的兴趣：打猎。他守小斋，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他就像是一个运动员为了能得到冠军，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残酷训练计划。
《我们该如何做》是托尔斯泰抛弃宗教默思而介入社会事态的艰难路途中的第一站。从此，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战争便开始了。于是，他一个人孤立于一切党派之外，向着文明的种种虚伪和罪恶宣战。
第十二节我们的信仰寄托
周围人不欢迎托尔斯泰的这种精神革命。索菲亚也一直对他忧心忡忡，甚至夫妻间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他们虽互相恩爱，但是却无法相互理解。他们都在尽力地做出让步，然而这种让步却让彼此更加痛苦。
就这样，两个相爱的人彼此折磨着对方。这种痛苦的境况一直持续了三十年之久。
大家未必都注意到了《我们该如何做》结尾处的那段他对妇女们的热烈呼喊。托尔斯泰对女权主义者一贯是没有好感的。但是对他称之为“贤妻良母”的那种女人，对明白了人生真谛的女人，他却是非常尊崇的。他不遗余力地赞颂着她们的痛苦和欢乐；赞颂着她们的生儿育女；赞颂着她们遭受的苦难；赞颂着她们那永远劳累的岁月；赞颂着她们那不图回报的无形的、费心神的劳动；以及赞颂着她们完成了工作后，由于摆脱了痛苦而表现出的幸福。
他描绘出了一位勇敢的妻子，她是丈夫的帮手而并非是负担。她明白“人应当不求回报地去为他人的生命默默牺牲。”
“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怂恿丈夫去无偿占有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不会允许他们去干虚伪欺诈的事情，而且她们还会用深恶痛疾的态度来对待这种活动，因为这种活动会带坏自己的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