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闲谈莫论人非
第124章闲谈莫论人非
陈依被人接回夏国,陈琇便病了,生得还是场大病。高烧不退,再加上外头是阴雨连绵,湿气重得很,导致病情开始加重。 但有些事情根本是按常理说不通,自陈琇重病起,她就几乎以睡过日子,每日服下中药,就闭上眼继续昏睡。婢女、沈清和陈依常来照看她,她闭着的眼尾始终是湿漉漉,常有泪痕未拭的痕迹留在脸上。
日复一日,数日过后,就在开春那日,陈琇的病突然间就好了。只是病虽好了,可人却是消瘦了不少,无精打采的脸上,没了她喜欢挂着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相比痛失孩子的陈依,两人的情绪其实都是接近快要崩溃的状态。
陈依曾在陈琇昏迷之际,说过这么一段话:
离人灯长明,他们死在了一场风雪。那时雪下得很大,应是隆冬,都说这腊八过了就是年。可陈家的团年饭,终究还是没能吃得上。
千古文人江湖梦,所谓江湖武侠,除了打打杀杀,却也有文人墨客必不可少。而至于官职之所,那些貌合神离、钩心斗角的内幕,更是一般人难以想到的,远比江湖直来直去,阴险的多。
乃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怎知明箭易躲暗箭难防,陈家之人就此沦为一块块冰冷的牌子。陈依拉着陈琇,供奉灵牌,这一供就是几月之长,枝叶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长出嫩芽,从开花到凋谢,似只在一念之差,一阵清风拂过梢头,枝头微晃的瞬间。
中途,司徒瑾和沈清偶尔也会同他们一块祭奠已故的亲人。
他们四人整整在祠堂外跪了三日,那时八月,桂香满城,嫩黄的花瓣飘洒他身上,落了满院。唯独最可惜的,是没能带着陈家主前去塘院,一赏那几日紫艳半开娇嫩欲语的荷花。他曾说过,他最爱的花便是出自这淤泥中的荷花,爱它的纤尘不染,爱它的孤芳自赏。
从而陈家主这个人被这荷花温化了,如花中君子昂昂之鹤,不愿于浑浊的职场陷为一片。他不曾想过自立清高的下场会是如何?会是处处碰壁,遭人排挤,甚至陷害,伪造另存私心,又或是揣有令世间眼红的宝贝。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堂里烈火烧着纸币,“噼啪”作响,陈文笙被陈琇带到此处,跪在其里,同她一块跪着的还有她的姨母。
“陈依夫人,陈家主是孤认识的一位朋友,是位较少见的好人,他”跟着他们一路而来的司徒瑾,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眼跪着的两人,缓缓说道。
“好人?”陈依极轻地笑了笑,她没转身,背对着他,弯着的身躯显得多么的无助。
不知是不是夜太过宁静,她的神色有些迷茫,低声地道:“你说好人他就一定会有好报?既然不会有,那为何还要做好人。闹得,闹得家破人亡,闹得只有半岁大的孩子,跟我走散”
陈琇才要说话,忽然听到陈文笙这边发出动静,她呼吸一滞,走去扶住她。
“娘,是旧疾犯了。”陈文笙虚弱道。
扶着她的手将她扶起,陈依跪在那儿没言声,只是默默地盯着放在柜台上的几块灵牌。这么一来,陈琇本来想要关心她的话到了嘴边,便咽了回去,慎重想了好一会,却也只说出了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司徒瑾顺势走去接住陈文笙,抓着她冰冷的手,将外袍脱下来轻地地盖在他身上,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丫头,身子这么弱,养段时辰再去卢国,孤随你一同去。”
凉夜何其短,陈文笙先行回屋只是一路回去,她一边想着某事一边走着,心不在焉。拐角的时候,不留神,迎面撞到了个人,她嘴上说着“对不住”,一边抬头看去,只见那人的面孔竟与自己有十成相像,便是一愣,因恐惧大过震惊,她只觉眼前一幕难以启齿。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她原想半路折回偷一样物品后就走,谁知半路撞到了人。撞就算了吧,撞的还是本尊,这一下子让颖欣有点招架不住。
点点凉意落在脸上,陈文笙伸手去挡,虚着眼若有所思地借着月光瞧她的模样。颖欣板着脸没理会,只是表情漠然地盯着陈文笙。
半晌,有道冷冰冰的声音冒了出来,陈文笙摸着下巴打量起对方:“我见你与我相似,倒有几分缘。不知阁下是颖姑娘否?”她向前一步,靠近了些距离,想了想,又问道:“姑娘可是易过容?”
“但这面皮又不像是.”陈文笙盯了会,自言自语道。
颖欣头皮发麻扯了扯嘴角,不知为什么这人会忽然找自己搭话,而不是动手开打。她觉得这个话题,点头不对,摇头更不对,随性就僵着脖子尴尬一笑:“正是在下不争气长的。”
话落,霎时,天边下着的毛毛细雨,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重重击打在树叶上,颖欣后退,转身欲走,一把长剑架在脖上,是赤霄。
祠堂那边,司徒瑾随陈家二位夫人跪了一个多时辰,只听陈依淡淡开口唱道:“笛里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游春意。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沙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带着吐字不清的混沌,那一字一句,好像是从胸口发出来的,萦绕在她的喉咙里,缠缠绵绵地不肯出来。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种种心识,都是种子,种种心念,互相纠缠,自然就有了因果联系。
早年陈依扮相男子,飘荡于京城之时,传说听闻“一见之晴必难忘,一遇玉兰误终身”,却不知二位风尘女子身世之苦。
说书人曾讲过:之晴是位小户爱女,乃是家里人惹了个纨绔子弟,要让姑娘嫁给自己。顾家不愿,就吃了苦头,而那公子虽是把人弄到手了,但每日对着块木头,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来火。数日下来,公子的脾气差到了极致,就带着顾姑娘跑去顾家。
那时的顾家已经破败如斯折腾的不像人样,小女见状,朱颜落寞,实则心疼如刀绞。顾之晴同公子回去的路上,她请求他给他个痛快。
公子起初不愿,但最终忍受不了便把她卖到了青楼,花街柳市,追欢卖笑,她脏了身子赔了个不适。
此刻陈依触景伤情而生了这一首悲歌。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因其多,果却一致,皆为不幸。
名门世家,图的是名恋的是权,稍不注意,便卷入这污浊泥潭万劫不复。烟花酒楼,爱的是美人,爱的是香菜辣酒,爱的更是银子金子,没人会分出一点闲心去关心美人为何落泪。
凄凄夜雨潇潇然,痴人说梦无人信。
皇城之外一所青楼,楼中一片喧嚣,小姐们望众人打闹嬉戏,思绪不知飞往何处。
繁华不过长安,陪酒的姑娘们坐在贵客身边,搂着公子爷们的脖子,娇滴滴问着:“阁下可知,长安之城,有一处集及各处美女。”
男人没回话,色咪咪地亲了口姑娘,那姑娘被亲也不羞涩,端着盛满酒的小杯,递道男子面前,笑若桃花:“无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非这顾之晴莫属,风情万种眼含三分薄情,即便如此,仍不失魅力。”
殿宇辉煌,引入注目。夜夜笙歌,唯恐君不喜。
来人鱼龙混杂,文人雅士,官仕权贵,也不缺王公贵族。这时,有位翩翩公子衣着白色锦袍手握墨色折扇,穿着白靴踏了进来,姑娘们一见是他来了,竟全都停下手中的活朝他那边围了过去。
余下客官一人一个坑坐在一地,他们习惯性地慢悠悠站起身,也朝白衣男子走去,有几个关系好的就直接唤了他的名“燕白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围在白衣男子身侧的女子,委屈地拉着白衣男子的袖子,微微晃了几下,责怪道:“潇主怎么才来呀,让小女等的好苦。”
“是啊潇主好久都没来了,可有什么事要我们办?”走在左侧,楚楚动人画着浓妆的女子抬头问道。
白衣公子正要答话,从楼梯下来的黑衣女子帮他回答了这问题,她环顾了四周,瞧着无一是生面,于是大大方方没有半点拘谨,说道:“时玖妹妹忘性可真大,忘了主人嘱托的那些事了?我们连第一件事都没办成,他老人家自然是要亲自找上门来。”
“好好教训教训我们。”她皮笑肉不笑,至始至终眼神从未离开他的脸上。似在肯定她方才说的话,黑衣女子:“是吧?主人。”
“伶牙俐齿的小家伙。”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眸色温润如玉,实则冰寒入骨。他的唇边浮动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倍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