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柴米
海宁县中某一处宅子里,除了住处的屋子窄了些,但总归独门独户,算是个僻静的所在,比住在醉花楼里要好上很多了。
宋安宁一身雪青襦裙,裙角绣着的花瓣像真的一样,倚在双扇小门前望着巷子里的野猫发呆,红豆端着一盆水从卧房中出来,伸着脖子朝站在那里的宋安宁道:“小姐,都收拾好了,您晚膳想吃什么?红豆给您买去?”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红豆想了想,“嗯,不多,总之够花这两个月的了。”
宋安宁轻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往院子里走来,“咱们离开家也有一个月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姐这不是才说要住下的吗?怎么昨儿才找了处院子,今儿就想着回家啦?”红豆虽然高兴自家小姐终于想回家了,然而来都来了,却到最后的关头胆怯下来,实在不像是宋安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再说,您不想瞧瞧那陆家少爷俊不俊啊?”红豆打趣道,却惹得宋安宁不太快活。
“其实是见到了,只是……”宋安宁神色飘忽不定的,红豆顺手放下铜盆,擦了擦手走到宋安宁身边。
她打量着宋安宁的眼神,关切道,“小姐自从上次回来,就这样心神不定的,究竟是怎么了?”
宋安宁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来,这几日想了很多,心中乱的很。
那夜雪中遇见大狗,那个叫江川的男人想都未想就纵身扑了上来,每每想到那件事,她心中总还是有些不安分的……
“红豆你说,爹爹既否了这桩亲事,我这趟离家出走,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红豆面上有些难为情,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是……有点儿……”
“那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红豆拨浪鼓似的摇头,说实话,她也不太理解小姐为什么要不远万里地跑这一趟,陆家遭贬,亲事作罢,本来就只是口头允下的事情,连问名都还未问过,宋安宁不过是借着个由头离家出走罢了,眼下离开家也太久了,老爷和夫人的气也该消了,按说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小姐她心里还在犹豫什么呢。
宋安宁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发呆,“你说,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是不是也太怂了啊……”
“小姐啊,您不就是来找陆少爷的嘛,要不您实在不甘心,就去正式拜见一次?”
宋安宁马上收了手看着她,“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为着――”
“二位姑娘入了夜还不关门,当心有山匪。”
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宋安宁和红豆同时转身,看见的江川身后背着长剑,两只手分别拎着两个不小的包袱,一左一右地放在院子里那张石桌上,他还是那身玄衣,一样冷漠的眼神,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里暖洋洋的。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宋安宁身上。
和那天晚上初见时不同,宋安宁换上一身女装,襦裙衣袂飘动,及腰的长发挽成双鬟髻,桃眼流光,却偏带了几分忧柔之色。
恰似窈窕双鬟女,容德俱如玉。
江川万年不曾动过情的心中,撩起了一圈涟漪。
“江捕头提醒得是,天色不早了,是该关上门。”红豆紧跑了两步去把那大门合上,“不知江捕头这个时候来,有什么要紧事么?”
红豆虽说得无心,但江川却听出了一股“天色不早,你来得不是时候”的意味来。
他自己动手解开那两个包袱,解释道,“没什么要紧事,想起宅子空置了多日,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添置,顺路送来些米面之类,方便宋小姐住些时日。”
那包袱里,锅碗瓢盆俱全,还有些放得住的吃食,红豆见了立马喜笑颜开,边收东西便谢道,“江捕头真客气,如此这般我家小姐就能安心住些日子了――”
“说什么呢,还不退下。”宋安宁听着红豆越说越没规矩了,命她收好东西干活去,自己从小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来,“江捕头见笑了,我家红豆不懂规矩,这一个月的租金,加上这些东西,不知道十两银子够不够。”
十两,就算在京城中租下个不大的宅子住着,一个月也绰绰有余了。
江川表示这么多银子他不能收。
“拿着吧,置办这些东西也不容易。”宋安宁把银子直接塞进了江川的手心里,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时下意识地一缩,退了两步,“我想过了,住这一个月就走,就当是散心。”
她本以为江川打算刨根问底问个明白,谁知这厮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点点头应允下来,“好,宋小姐既然要住这一个月,江某就尽力保护好此处一个月的安全,直到宋小姐离开海宁为止。”
“那就有劳江捕头了。”
江川还未开口回答,便听到到附近有一阵不易被人察觉的细微响动,清脆的“嗒”声正如瓦片相碰,他屏气凝神了片刻,单手握剑迅速抽出,一个利落的回身就将长剑朝一个方向准确地飞出――
“啊!我去你狗日的!!”
说时迟那时快,屋檐那头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江川踏上两步踩着石桌腾空,挺身一跃,然后轻盈地立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
他的视线中,一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顺着小道逃走,最后以轻功跃进了夜色朦胧的迷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江川心中有数,他若追下去,说不好就中了此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宋安宁已经愣在了原处,呆呆地瞧着稳稳站在屋顶的江川的背影,问道,“是……是谁?”
“是刺客。”
江川淡淡道,波澜不惊。
“刺客?杀我的?”宋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的刺客。
江川从屋顶上跳下来轻盈落地,然而宋安宁已经吓得小脸煞白,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刺客,挪动几步坐在圆凳上,手还是有些发抖。
事实上,她这一路都够惊心动魄的了,寻客栈却闯进了花楼,上山遇到恶犬,好不容易寻到个宅子,当晚就来了个刺客。幸好宋安宁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的,若是胆子再小点,估计都要哭出来了。
“刺客直奔此处而来,看来是谋划已久,不知宋小姐可的罪过什么人?”江川一语道破,看着还未从方才缓过神来的她,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宋小姐?”
“啊?”宋安宁回过神来,沉声道,“我,没有啊……”
彼时快到了日出时分,北凉山的一间草屋里,赵霸天袒|露着上半身,当药粉抖落在伤口上时疼得呲牙咧嘴,“狗日姓江的,下手真鸡儿狠。”
“霸哥你千万别叫唤,万一让大当家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