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经史女傅
卢植一言随意,却不知引来多少侧目。
“什么!女子为使?这、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卢植似若未闻,反而提了气,朗声道:“圣上在京师重开宫学,昭姬被辟为经史女傅。虽不列朝理政,但与博士同绶,秩俸六百石。此次同我南下,一来充作副使,二来也是考校荆州各郡县教化之风,以推举适龄学子赶赴京师,为天子伴读。”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再定睛细看,只见蔡琰腰间系着黑绶,绶带另一端挂着一个印囊。
铜印黑绶,果真是六百石的官身。
两汉之时,儒家理学对世俗的影响远远不及后世。女子在当时的地位以及权利保障,还是相对较高。女子封君、封夫人的情形屡见不鲜,甚至是封侯得邑也未尝不可。但是女子为官,则大大出人意表。前朝虽有班昭“曹大家”入兰台修汉记,甚至在邓太后临朝后参与政事,但那都仅仅是圈在京师,多掌文史而已。
眼下蔡琰虽也只是经史女傅,甚至作为宣旨副使也尚可接受。但她身负监察教化之责,更兼手握推举之权,那才是真正的令人惊诧羡慕。
虽说眼下天子为董卓掌控,形同虚设,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毕竟还是汉之正统。在各世家眼中,家中子弟若能得入宫学,与天子伴读,实在是一份无上的光荣。将来若要出仕,便是一条通天的捷径。岂不闻萧岱当年便是和先帝结下了同窗之谊,才享尽恩宠,荣耀之极。甚至于长女萧凌都被恩及,尚在垂髫之年便破天荒封侯。
而蔡琰手握的,正是打开这条通天捷径的钥匙。
想到此一节,在场众人看蔡琰的眼光,便从初时的好奇、惊讶、甚至不屑,大多化成了友善和恭维。更有善于经营者,早早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蔡琰依旧表现平静,只在卢植点破她身份后,又以同僚之礼向刘表作揖,还颇为大胆打趣道:“刘使君莫怪。今日喜宴,本官原想以晚辈之礼恭贺。不想卢尚书说破,那便不好再做女流之态了。但无论如何,请许我为使君奏上几曲,以作贺礼。”
她此时再请,刘表自然想都不想便拱手答谢。随后蔡琰便由下人引路,回转车内去取古琴。
而卢植看着场内众人的各色表情,暗自勾了勾嘴角。只是眼下众人尚沉浸在蔡琰身份的羡慕妒忌恨中,谁都没有注意到。
萧岱静静看着场内所发生的一切,并不着急以旧友身份同卢植见礼。直到哗然稍静,卢植携弟子百里芊入席坐定后,这才端起酒杯,笑意真诚的朝他隔空敬了一盅。
卢植也是眼含笑意,回敬一盅,而后便自转向,忙于应对旁人。
“子干兄适才那一笑,似含深意……”
萧岱想着卢植一闪而过的暗笑,一时有些疑惑。当下习惯性转头,问道:“阿凌,可见你师尊适才那笑容……”
只是话说一半,却硬生生顿住。
只见萧凌唇角微颤,脸上竟无声无息挂着泪水。原本生辉的美目,此刻却呆愣愣瞧着。他一时惊吓,急忙用手去扯她衣袖。扯了几下,才将人扯回神。
“阿父!”萧凌猛然一醒,眼神尚有恍惚。
见萧岱神色紧张,顿了顿,才微笑道:“阿父勿忧,我只是许久不见恩师和昭姬,感慨甚多罢了。”
她说的并非假话。就在刚才,卢植等人甫一现身,她便神思泉涌,走马灯般的看了一部回忆录。原主昔年在洛阳的点点滴滴,但凡同卢植和蔡琰有关,都清清楚楚演了个遍。
同窗共读,辩经较史,上问下答,演武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