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应是人类哪天无意触怒了天神，神便罚世人的时间永转不休，不能停歇，于是第二天沐颜又6：30爬起来上学了，又是站着读完的早自习，上午补着昨天没做完的作业，下午做着今天堆成堆的作业，抽空去应付老师，再找个空隙马不停蹄吃饭，整个人就像绑在时间的滚轴上被天神抡滚，哪天神明放手一甩，丢出去摔在地上又是一滩的肉泥，哪还有人样可言？

可到底是这么想，也还是在学校，放眼望去找不到丝毫理想，全都是拥挤着的肉泥。

沐颜与他们推挤着，累也只能往前走了。

这天，沐颜又站上天台看日落了，只是这天的日落远不如那天好看，如果说那天的夕阳是鲜艳的山茶红色，这个就只是娇羞的月季，一轮将落的圆点在其中，从无尽的天边向着地平线移动，微风吹过轻抚他的发丝，是沐颜少有的，可以真正歇息的时间。

少年迷恋上了日落，依赖上了黑夜而讨厌白天，逃避着现实而忘记了痛苦。

他对着冯陌笑，冯陌刚吃完饭轻车熟路上来找他，冯陌看着今天在他看来并不算好看的夕阳，问他：“今天的日落也好看吗？”

沐颜坐在一根管道上，胳膊搭着膝盖，闻言擡头眯着眼看了看即将完毕的秀场，说：“没，吹吹风。”

“今天有风吗？”

沐颜咽了咽口水说：“刚才还有。”

闻言冯陌便跟着他坐下了。

沐颜觉得有些不安生，便说：“你不早点回去吗？”

他的眼神落在冯陌被夕阳映衬得灰暗的脸上，看着对方：“你的那个竞赛集训是什么时候？”

冯陌说：“年底，一模完了以后。”

沐颜笑，不看他了：“嗯。”

而后，一天不知哪个老师路过的时候擡眼，便瞧见了上面的人，忙不咋呼地给人汇报了，上天台的门便上了锁，沐颜看着重重锁链，忽地无语，只能擡脚又回教室去。

少了一个人的独处时间，在教室左右难安，因为前面还有个人，打破了颜哥的忧郁领域了属于是。

尚清华还转过头来问：“你有什么吃的吗？我今天搞忘带了。”

沐颜没擡头看了他一眼，硬生生将尚清华看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幽幽道：“没有算了……”

沐颜在心中稍稍松口气，还是拿了一块囤的面包给他，又忙着做自己的了。

又一天，还是不能上天台，沐颜在外面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一看尚清华又在那呆坐着，就去找他聊天。

“……上”沐颜开口犹豫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尚清华很容易地就被拉椅子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沐颜顺势开口，“你干嘛要给他买皮肤？有这钱拿来吃饭不好吗？”

尚清华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人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便说：“他不开心啊，他一天净忧郁的，看得我也难受，你也不高兴，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沐颜笑了：“我喜欢的，已经有了。”

“那为什么不高兴？”

沐颜不承认：“我哪有不高兴？”

“你每天都不高兴，那眼神要吃人一样。”

沐颜犹豫了一下，说：“累了，想放假。”

尚清华仰着头说：“我也想放假……快点考完放了得了，徒留挣扎，考又考不好，学又学不会。”

“同意。”

……

少年们关于未来的思考被夹杂在零零碎碎的生活角落，想要将它们齐聚起来简直难于登天，沐颜就在这样朦朦胧胧的日子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

无梦无欢不见月，长路惨将别——某天上着晚自习，沐颜端着脸望向窗外的时候，忽地从脑子里冒出两句诗来，他念叨着，忙着手记录下来，可要再想下联的时候便想不起来了，无法，只得放着。

这天放学，沐颜牵上了冯陌的手，摇摇摆摆的，好像回到了一周以前。

冯陌：“终于舍得理我了。”说着他还捏了捏少年的手，“冷暴力都不带这么玩的。”

沐颜回眼用凶狠不起来的眼神瞪他：“说得像是我冷暴力你了一样，你哪样话我没应？哪条消息我不是看见就回了。”

“嗯，朋友的义务做到了，恋人呢？”他好似有委屈，偏着低了下头说，“看不出来。”

沐颜悠悠回头，拉了他一把，引得他踉跄了一下，又笑了。

冯陌说：“这些天越来越冷了，怎么不见你穿羽绒服了？”

沐颜的手一僵：“洗了，还没干。”

冯陌不以为意：“穿多一点，不然又冷，你手都是冷的。”

上课的时候，冯陌常将沐颜的手捉去把玩，弄得两人都没法做作业，实是第一大搅事鬼。

沐颜淡淡笑了一下：“好。”

到了庭院，便是两人分别之时。

冯陌又把沐颜搂着，抱了许久。沐颜心脏紧缩，尽力在温暖的怀抱中缓慢放松了呼吸，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确实需要且急切渴望一个来自对方的拥抱，但是这个怀抱来之不易太过珍惜，尽管对方也一样渴望着。

他从来都贪念对方的温暖，这段时光填补上了没能看见晚霞的空档，如梦一般短暂。

忽然，沐颜哭了。

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实是太过滑稽，像一场戏剧小丑画上的泪滴，他忙止住了眼泪，推开冯陌说：“太晚了，回家吧。”

冯陌有些愣神，不过还是说：“好。”

风儿刺冷，树影晃荡，冯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