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卜奕发烧了,烧得厉害,睡着了在咕咕哝哝地说胡话。
傅朗拍着他的脸叫醒他,一问才知道他家里连体温计都没有,退烧药在柜子里已经过期三年了。
卜奕烧红了一张脸,费力扯着嘴角跟他笑,傅朗无语得想给他一巴掌,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一个人过日子的。
傅朗把他抓起来,要给他搬到卧室去,“真是个人才,你以前生病是都靠一身正气渡劫吗?”
“别动别动,”卜奕歪歪扭扭地扒在他肩上,不想挪,“我就在客厅里。”
傅朗瞥他一眼,“客厅冷。”
还没供暖,睡这儿简直是作妖。
“卧室没意思,我也睡不着了,”他小声地喘气,呼噜呼噜的,“客厅热闹,别赶我回去。”
一打十的奕哥忽然弱得像只兔子,喷出来的气热乎乎的,像能燎原的一簇火星。
傅朗心软了,去屋里抱来一床被子,给他又把枕头垫好,暖风机扯过来对着脚头吹。都操办好了,他站在卜奕脑袋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烧红的脸,“我去买药和体温计,你老实躺着。”
卜奕侧脸压着枕头,眼巴巴看着傅朗,又咕哝一声,哑着嗓子说:“药店就在小区门口。”
傅朗给他压压被角,破天荒地读懂了别人的潜台词――药店近,你快点回来。
这是生病了黏人?
傅朗随便一联想,差不多就懂了。
卜奕算是一棵自己茁壮成长的小树苗,看柜子里的过期药就知道,这人不怎么生病。越是少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就越身心俱弱,尤其放在卜奕这儿……孤独的小可怜儿。
傅朗没忍住,弯身捋了下他头发毛,“还想吃什么不?”
卜奕让突如其来的触碰下了一跳,蓦地一缩。
傅朗手指蜷回去,若无其事地直身离开了。
大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卜奕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呼呼地喘热气,憋得不舒服。
刚才傅朗那一伸手,让他心慌,却说不上是病的还是其他原因。
愣了几分钟,卜奕才OO@@钻出被子,头重脚轻地把手机拿过来,给傅朗发微信――
“我想吃冰淇淋,带一个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总觉得那一躲是伤了傅朗。
捧着手机,直到等来一个“好”,才把堵在嗓子眼的心给咽回去。
傅朗走得急,半道被一辆逆行的电动车撞了手,对方趾高气昂,撞了人也不肯道歉。傅朗捏了下手里的药盒,压下脾气没跟他扯皮,甩一甩撞疼的手,闷头回了小区,等进电梯才想起来把卜奕的冰淇淋给忘了。
靠着轿厢壁,他叹了声,又按下一层,让电梯落回去,出门去买冰淇淋。
一手拎着药和冰淇淋,踏进单元门,傅朗碰上了一对夫妻。
男人拎着一包菜,手虚搭在女人的腰际,两人商量着晚饭怎么吃,你一句我一句,藏不住的甜蜜。
没来由地,傅朗羡慕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合适人,有一个温暖的窝。
卜奕睡得不踏实,发烧带来的混沌感模糊了时间。傅朗进门时候,他一睁眼,看天黑都透了,以为已经入夜。
“怎么去了那么久?”他少气无力地问。
“忘了买冰淇淋,又跑了一趟。”
卜奕脑子昏沉,情商像喂了狗,“我就是……随口一说,忘就忘了吧。”
傅朗把装冰淇淋的塑料袋拎到他眼前一晃,“反正都是你的,吃完它。”
满当当一袋子,粗略一看,少说有七八个,大概是要喂猪。
傅朗把水银体温计拆出来,用酒精棉球擦了一遍才递给卜奕,“量量。”
外面冷,体温计也跟着冷,甫一夹上,冰得卜奕一哆嗦。
傅朗没留神,也没看见他那个惨样,转身去倒了杯温水,把药剥出来,按说明书上的量,码在纸巾上,放卜奕手边了。
“自己吃,”傅朗说,“我去熬粥。”
一晃眼,又是个冷漠的酷盖了。
时间到,卜奕把体温计抽出来,一看,三十八度八,达到了他近年从未有过的峰值。
怪不得双商集体跳崖。
悲从中来,他躺在垫子上,举着手机,在卜建国的对话框里晃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点进去。
滑出来,满屏的未读,都是听说他英勇断腿前来问候的――不断不知道,一断才发现自己人缘确实还行。
脆弱的兔子感到一丝安慰,窝着给人回消息。
大家发来的问候千篇一律,回复几乎不用带脑子,回着回着,听见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嗡声,又想起灶台前的傅朗来。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没道谢。因为觉得单一个谢字太轻,比鸿毛还轻,说了反倒生分。
他歪着头往厨房那边望,只能瞧见个人影的轮廓。
他想,傅朗面凉心热,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