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带他走…………
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带他走…………
宙哥!
闻子川朝他的方向追了几步,但瓷窑区地形复杂,程斯宙身形一闪,他就找不到了。
这么久没见面,也没通过电话和消息,他拿不准程斯宙会怎么看待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躲避、逃离而感到厌恶,还是早把过往种种全都放下,从此与自己形同陌路?
如果是这两种,那他为什么会站在人群之外看过来,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跑掉?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只想偷偷看一眼,然后互不打扰吗?
闻子川被纷乱的念头反复折磨,不知不觉已跟着人群来到了俞家瓷厂。
瓷厂不大,地上摊着各种制瓷器具,俞明正穿着灰扑扑的围裙在里面忙碌着,天生的冷脸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补不了。”他瞥了一眼瓷瓶,下了结论。
“补不了?怎么会补不了?”匠人急了,他家制瓷的手艺也传了七八代人,既能大差不差地仿出来,证明器型是对的,只不过原件是个古物,纹路、釉色都有讲究,怕就怕他们自个儿胡乱下手毁了东西,“别以为咱不知道,你是灯博蒋大师的徒弟,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没修过?我看不是补不了,是长本事了,瞧不上乡里乡亲的,不愿补吧!”
俞明返乡后,一边要安抚心绪沉沦的徐漾,一边要从他爸手里接过瓷厂,后来还得分精力照顾程斯宙,他忙得要命,也习惯了深居简出,能不招惹的事就绝对不招惹。
但今天来了那么多人,听说他师从蒋韵礼,都想见识见识他手上的真功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推,才能把这事推掉。
魏经戴着墨镜、抄着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见匠人请不动俞明,他轻咳一声,手在肘下比了个“五”,中指压住食指,悠悠然转了两圈。
匠人一看,瞳孔都缩了缩,瞧这大老板的意思,难道是想五百万收走他的传家宝?
见道德绑架不成,他只好软语央求:“我说俞家小子,咱霁青镇上烧瓷的,上溯三代不都是亲戚嘛!你不在家时,你爸伤了手,我还给你家担过柴呢!你帮咱补上,咱也不叫你白忙,我出五万!不,十万辛苦费!你看怎么样,够有诚意了吧?”
闻子川在旁边,听得嗤之以鼻,心说这人算盘打得真好啊,仿品魏总尚且出价三十万,何况真品?他给俞明个不痛不痒的零头,也太不把宙哥师门的手艺放在眼里了。
“十万也不少了啊!要不就给他补了吧!”
“对啊,人大老板在这呢,万一看上你手艺,你家的东西就不愁卖咯!”
“哎,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手艺没学到家,不敢接啊?”
周遭看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起着哄,俞明仍然沉默着,握紧的指节已有些白里泛青。
魏晓鸣没把眼前的热闹看明白,手肘碰了碰闻子川:“子川你认识他吗?这能挣钱啊,他为什么不肯接?”
闻子川当然明白,俞明与程斯宙俩师兄弟,对待修文物这件事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认真,正如程斯宙不肯奉承魏经以获得报酬,想必俞明也在犹豫,能不能拿蒋老那学的手艺来挣钱。
“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学艺不精,而且我已经离开灯博,以后不会再修复任何……”
“我来补。”俞明话没说完,人群里忽然钻出个人,扬声打断。
听见这声,闻子川的脊背如同过电般,闪过一阵酥麻,他半边身体藏在魏晓鸣身后,目光却穿过他肩膀,将说话的人看得真切。
这一眼险些与他对视,闻子川心虚地低下头去,只敢用余光悄悄地看,像是生怕被他看见,可又怕他没看见。
“你要补?”俞明皱着眉,刚想阻止,却被赶过来的徐漾拽住了衣袖。
“我要补。”程斯宙目光坚定,“不收他钱。”
俞明回头看了眼徐漾,又看向程斯宙,忽然松了口气:“好,你来补。”
“俞家小子,这位是?”匠人没见过程斯宙。
“我师弟,亲的。”俞明冷道。
“哦——!原来也是蒋大师的弟子!”匠人又憋出几句,拍了他哥俩一通马屁,毕竟不收钱还给干活的买卖,怎么看都赚翻了。
蒋韵礼的事,是横亘在程斯宙心上的伤疤,仅是听旁人提起,他眼里的光芒就黯了几分。
他生病了,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所以很快就不再关心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只盯着那对破损的青花瓷瓶,瞬也不瞬地看。
俞明说,至少要十天才能补好,且手艺不外传,并以此为由,遣散了意犹未尽的人群。
回民宿的路上,魏经问闻子川:“不去打个招呼?”
闻子川摇头:“人太多了,不方便。”
魏经干笑两声:“那就悄悄地去。”
“为什么?难道您希望我……”
“这里偏僻,没什么狗仔、记者,而且,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趁早说明白也好。”
是啊,娱乐圈的同性恋虽多,却没有谁胆敢公开出柜,而且,一旦被爆出出柜丑闻,结局只会是雪藏和封杀,他们再傻,也不会拿光明前途开玩笑。
闻子川想挣这个快钱,就要臣服于既定的规则,就像慕栖提醒他的,如果既要又要,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后面的两三天里,魏经没再过问修补瓷器的事,而是摆足了度假的阵仗,带他们吃农家菜、划船、钓鱼、采莲蓬,玩得不亦乐乎。
白天,闻子川不得不挺着笑脸陪逛、陪吃、陪玩,到了晚上,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俞家瓷厂。
“对不起,打扰你了。”瞧见俞明在忙,他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我知道,你还会再来。”俞明放下手里的活儿,招呼他到院里坐。
庭院内有一方石桌与石凳,桌上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各种工具,大喇喇的灯光把院子里照得透亮,有些晃眼睛,闻子川就选了个背对堂屋的位子坐下了。
俞明看出他的不自在,解释了一句:“他俩都有些怕黑。”
“他俩”指的徐漾和程斯宙,让情绪不佳的人处在明亮的环境里,或许也是一种心理疗法。
俞明坐到闻子川对面:“想问什么,问吧。”
闻子川捏了一会手指,几秒后才缓缓开口:“他的病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