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你敢动他,我和你鱼死网破!……
情非得已你敢动他,我和你鱼死网破!……
如俞明所说,离开了家庭束缚和繁忙工作,程斯宙的情绪状态改善了不少。
比如,他能在画画和修复等慢工细活的事情上保持不错的专注力,这其实是重度抑郁患者很难具备的特质。
可就在一切向好的时候,闻子川出现了,程斯宙与他分手后,突然又产生了强烈的躯体化反应,浑身疼痛、失眠健忘,手抖得连画笔也拿不起来。
纵使俞明再冷静,也被吓得不轻,索性推掉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怕他熬不下去,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恰是这天,有件事实在推不掉了。
俞明回到霁青,接管了自家窑厂,若论工艺、产量和积淀,都很难追上本地的同行。
关键时候,还是徐漾想到了办法,她凭借多年从事社教工作的经验,联络了当地的一所学校,打算把俞家窑厂改造成校外传统文化研学基地,开展制瓷相关的体验课,这才让俞明看到了希望。
下午天阴沉沉的,眼看要落雨了,俞明和徐漾打了伞,去接远道而来的校长和老师。
程斯宙独自坐在窗前,看着云外的亮色发呆,没多久,手机响了,快递员说有个包裹,怕被淋湿就放在了代收点。
霁青的物流还算发达,附近的代收点在离瓷窑区不到两百米的一个小超市。
搁在平时,俞明肯定要帮他拿,但今天没空,程斯宙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他俩,毕竟是自己为了修复瓷瓶买的工具,亲自去拿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戴上兜帽,独自去代收点,到门口时,看见两个男人在一旁抽烟,侧影有些眼熟。
程斯宙无心多管,径自进了超市、拿了包裹,出门时,两个男人还在。
双方匆匆打了个照面,没等程斯宙觉出异样,两人立刻扔了烟头,紧跟在他后面。
一阵莫名的心悸和眩晕笼罩了他,他想跑,但双腿不听使唤,勉强快走了几步,胸闷的感觉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程斯宙没太看清他们的脸,他思绪混乱,也猜不到他们的目的,但不敢贸然回去,怕上门的不速之客搅了俞明的正事。
于是,他朝着瓷窑区相反的方向“跑”,没头没脑地“跑”,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恍惚中看见了河边的一栋房子,泥黄的墙边靠着一把生锈的火钳。
程斯宙跌跌撞撞地靠过去,抓起了火钳,才敢转身面对他们。
“你干什么!”身后的寸头男人动作极快,三两下便钳制住他,迫使他手腕脱力,火钳掉了。
程斯宙双腿虚软,几乎被反剪的力道压迫得跪了下去,怀里的包裹也掉了,被寸头男人一脚踢开。
闻子川恰巧路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冷随!你放开他!”寸头男人是魏经身边的保镖,也是跟他私人行程最多的一位,常被称呼为“冷哥”,闻子川也是第一次叫他全名。
“闻老师,”自家艺人,冷随没理由不认识,“魏总让我务必保护好奥德里奇先生。”
“是吗?”闻子川的目光冷冷撞向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您认为他能威胁到您的安全吗,奥德里奇先生?”
程斯宙双臂被钳制,他僵硬地偏过头,终于察觉到异样来自哪里,这位“奥德里奇先生”和子川真的太像了,像到他恍惚看见了五十多岁的闻子川,但奥德里奇的目光格外冷峻,看向自己的时候,充满了审视的意味,这与子川又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听说,他是蒋韵礼的徒弟。”闻铎眯起眼,“你认识他?不,不止认识,你们的关系还很不错,是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闻子川再度盯住冷随,“你先放开他。”
冷随不是个死脑筋,而且被他钳制的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体格却弱得跟块豆腐一样,没使多大劲就给他撂翻了,所以放就放了,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闻子川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仔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再递给程斯宙。
对上宙哥眼睛的时候,他依然有些心虚,想看又不敢看,索性转了个身,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与闻铎和冷随拉开距离。
“看来我没猜错,”闻铎的唇角扬了扬,但分明是讥讽而不是笑意,“你是受了他的影响,才这样的不信任我,对吗?如果你只听过你母亲的讲述,她多少会理解我,不会把我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和他没有关系,你听清楚了,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闻子川深吸口气,“你要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可以谈,但你要找他的麻烦,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你让我身败名裂?不觉得好笑吗,闻子川?你是我的儿子,我身败名裂,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我是你儿子!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你要敢动他,哪怕一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鱼死网破!”
仲夏的天气说变就变,陡然一阵闷雷滚过,像是老天爷也在给赌咒发誓加印作证,莫名叫人心惊。
“我是……蒋韵礼的徒弟。”程斯宙双手撑着膝盖,终于喘匀了气,他望着天边的云,知道大雨就要来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找个地方,我们单独谈。”
一行人回到民宿,闻子川太过焦急,没注意程斯宙说的是“单独”,眼巴巴地跟过去,却被关在了客房门外。
这也是分手后的初次,他真切地见识到了,不爱他的宙哥到底有多冷漠。
他心里堵得慌,却又不肯走,踮起脚想贴在门边听一听,也有冷随伸臂挡在面前:“还请闻老师不要让我为难。”
廊外的雨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珠撞上建筑和植物,顷刻便碎作了无情的流水,头也不回地向低洼处流去。
等待的焦灼感冲淡了他雨天该有的应激,他一遍一遍地看时间,一遍一遍地揣测他俩究竟躲在里面聊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听。
一个多小时过去,客房的门开了,闻子川立刻走上前,却因程斯宙躲避的眼神停住了脚步。
闻铎和程斯宙都没什么表情,淡定地像是公共交通工具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虽然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闻子川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宙……”他见程斯宙要走,“下雨了,我、我送你……”
“不用。”程斯宙打断他,快步下了楼。
闻子川所有的窘态都落在了闻铎眼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闻铎凝望着儿子的背影,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雨渐渐停了,金箔般的日光穿透云层,给视野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枝叶间的蝉鸣比雨前更加急躁难耐,闻子川心烦意乱,胡乱涌起的念头如同蝉鸣一样此起彼伏。
譬如他一直都认为,他和程斯宙之间最大且无解的矛盾,就是宙哥的家人憎恨闻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