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
人贩子
“让让让让,不要挤,不要挤!”
火车站台,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话,着急上车的乘客埋头提着行李往前挤,生怕迟了一步没法上车,人挤着人,哪分得出心留意别人说了啥。
人群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男一女张望片刻,双双收回视线,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讯息—没有找到。
“走吧,先上车再说。”说话的人正是孟芫。
话要从几天前说起,心血来潮收拾东西的孟芫从柜子夹道找到一个笔记本,她随手翻了两下,在笔记本上发现一行字,字迹极为潦草,像是在意识不清时写下的。
八月十日十二点,开往l市的火车,抱孩子的中年妇女,拐子,右脸有疤。
内容简洁明了,但奇怪的是,孟芫根本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写下的这行字,她甚至想不起来这件事和谁有关,仿佛有人对她的记忆设限,孟芫不管怎么努力去触碰,都无济于事。
孟芫从发烧后就有这种感觉,她猜测是不是她对秦秩透露了太多关于任务的细节,改变了原本的剧情,所以剧情为了修补,或者说避免因为她再次出现变故,强行抹去她关于部分剧情的记忆。
孟芫翻遍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另一行字—男人,瘸子。
一样潦草的字迹,但孟芫偏偏觉得有几分不太一样,她说不出来,干脆归为是神志不清时写的。
记忆的空白导致孟芫不清楚两条内容是不是同一件事,不管怎么说,第一条内容的讯息足够明显,孟芫在和秦秩商量后,准备以探望秦秩战友的借口去l市一趟。
一身灰衣黑裤打扮的秦秩和以往截然不同,他含胸驼背,晒黑的脸上胡子拉碴,说话闷声闷气,瞧着没什么精神气,他身旁的孟芫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塌着肩膀,灰扑扑的衣裳,脸上也不知道涂抹了什么,蜡黄蜡黄的。
夫妻俩就算碰见认识的人,和那人面对面,对方估摸都得犹豫片刻才认得出来。
孟芫和秦秩对这副模样很满意,毕竟火车上有没有人贩子的同伙,有几个,他们都不清楚,所以伪装一下比较好,能避免不少麻烦。
秦秩和孟芫等人进得差不多,才拎着他们的行李上火车,他们买票特地买了靠后一点的车厢,火车刚开,好些人还没找到位置,吵吵嚷嚷闷头往前挤。
秦秩护着孟芫往他们所在的车厢走,孟芫捏着两指宽的火车票穿过人群,看似在找位置,实则在搜寻有没有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巧的是,他们同一车厢有两位抱着孩子的婶子,右脸都有疤。
其中一个正正好坐在她们对面,衣着朴素干净的中年妇女包着头,抱着熟睡的孩子,她左右两侧坐着一男一女,靠窗的男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睡觉,女人看了孟芫和秦秩一眼,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
孟芫坐在秦秩里侧,没有轻易开口,过度热情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她扭头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视线偶尔扫过那位婶子,以及从上车起就没有睁开过眼睛的男人。
男人和她们好像都不认识,几人没有任何的交流。
打扮时髦的女人掏出一把瓜子,和身旁的婶子聊了起来,那婶子热情善谈,连她怀里抱的小孩大名小名都说了出来,还说她是抱着孙子去看儿子和儿媳,襁褓里的小孩好像动了下,那人忙忙闭上嘴,一脸慈爱地哄孙子。
“我能抱抱吗?”
女人忽然冒出一句话,在场除了睡觉的男人,都不禁看向她,她也觉着自己这句话说的贸然,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还没见过这么白嫩的小娃娃呢。”
那婶子一愣,没什么犹豫地说:“嗐,随他娘了,他娘长得白净,生出来的娃娃白嫩。”
孟芫不动声色瞟了眼抱孩子的婶子,她笑着拢住襁褓,嘴上说:“我家娃娃别看小,可有把子力气,小孩子闹起来没个轻重,小心伤着你。”
她边说边侧过脸,“你看,前个给我抓的,刚结疤。”
确实像是指甲挠出来的伤。
她说的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绿皮火车味道不怎么好闻,孟芫心头犯恶心,她偏头看向秦秩,带着口音的声音略显拘谨:“胃里难受,我想吐。”
孟芫难看的脸色引起几人的注意,一直睡觉的男人半睁着眼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又闭上眼睛。
秦秩扶着孟芫的胳膊,闷声道:“我带你去那边透透气。”
孟芫喝了口水,不舒服是有点,但没那么难受,她故意装得难受想吐是想喊秦秩过来说话,孟芫看了眼周围的人,直奔主题,“她怀里的孩子没有动,是抱着孩子的手动了。”
比起观察大人,孟芫的目光反而一直放在小孩子身上,看似要醒来的孩子其实没有动,是那人故意抖了下襁褓,装出孩子快醒来的假象,孟芫确信,那人怀里的孩子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再者,那人从始至终都大着嗓门和旁边的人聊天,根本不在意她怀里的孩子会不会被她吵醒,她哄孩子的动作就像是完成一个设定好的任务,证明给大家看她家孩子并不是一直在睡,避免别人问起。
秦秩得出的结论和孟芫一致,他当即去另一个车厢,通知和他们一起上来的同志,由于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帮手,再加上车厢人多容易造成混乱,对方手里又有一个孩子,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至于笔记本后面的信息,大家不是坐着就是站着,不走动根本看出来谁的腿脚有问题,孟芫有怀疑过靠窗的那个男人,但对方全程闭着眼睛,俩人没有一点交流,看不出认不认识。
孟芫和秦秩回到位置上,那婶子和女人还在聊,孟芫挑了个话题插进去,等聊的差不多,她不经意说了句:“婶子家的孩子就是乖,我家娃娃隔段时间就闹着吃奶。”
孟芫捕捉到那人神色明显顿住,怕她心生怀疑,孟芫又找了个台阶给那人下:“不过小娃娃都不一样,我家隔壁那家的娃娃,一睡能睡一天,他娘急得差点没送医院去。”
那婶子抱着孩子的手又紧了紧,低头碰了下小男孩的脸蛋,掩饰好自己脸上的情绪才说:“是这样没错,我家大宝爱睡觉。”
“爱睡觉的孩子乖。”孟芫‘羡慕’地说。
那人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孟芫的话提醒了她,她心不在焉地又和两人聊了几句,拎着东西要去打水的地,说孩子快醒了,要给孩子冲麦乳精吃。
孟芫将喝完的水壶塞给秦秩,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水没了,胃里犯恶心。”
“我再去打点水。”秦秩拿着水壶往打水的地方去。
孟芫见他跟了上去,装没事回头,谁料正正对上对面女人的目光,她腼腆地笑笑,抿着嘴没有搭话。
“他好像蛮听你的话。”她观察对面这对夫妻一路了,穿着平平无奇,乍一看挺普通,但多看几眼会发现,俩人长得不错,就是脸色不好,拖累了样貌。
男人虽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却是个心细的,打从上车,女人哪有点不舒服,他都能发现,打水买饭没落下一个,连火车上那贵得要死的苹果都咬着牙买了。
“他嘴笨,但对我好。”孟芫小声说。
装要装彻底,二人来的路上连彼此什么性格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会儿有人说,那是张口就来。
“嘴笨好啊。”女人似是有感而发。
“同志,麻烦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