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题
数学题
(下课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嗡嗡响,易染那声“快跑!”简直像吹响了冲锋号!)**
“我靠!铃响了!瑶瑶快快快!”易染嘴里还叼着那根橙子味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鬼叫一声,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一拽楠寂瑶的胳膊,差点把他手里刚撕开的草莓味棒棒糖包装纸给甩飞出去!
“哎哎哎!染染!糖!我的糖!”楠寂瑶手忙脚乱地想去护住那根粉粉嫩嫩的棒棒糖,青色的眼睛因为惊吓瞪得溜圆,像两颗受惊的青色玻璃珠。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狂风卷着跑的大型玩偶,完全身不由己,只能被易染那惊人的求生欲(主要是怕被老王堵在走廊训话)拖着,跌跌撞撞地在已经开始变得稀稀拉拉、但依旧有些拥挤的走廊里狂奔。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混杂着易染“让让!借过借过!”的大呼小叫,还有自己那颗因为奔跑和惊吓而“咚咚咚”狂跳的心脏声。他一边努力跟上易染的步伐,一边还得小心别撞到人,嘴里下意识地小声念叨着“对不起…借过一下…”,那根草莓棒棒糖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糖球都差点被他捏碎了。
“楼梯!楼梯!”易染拽着他一个急转弯,冲向通往他们高二(3)班所在的楼层楼梯。楠寂瑶感觉自己像个被牵着的风筝,线攥在易染手里,飘飘忽忽地往上冲。脑子里那点关于草莓糖和检讨书的混乱思绪,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奔给搅和成了一锅更糊的粥。
**(冲上楼梯,走廊尽头就是熟悉的教室门,老王那标志性的、仿佛自带低气压的身影还没出现,但无形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开来。)**
“呼…呼…赶…赶上了!”易染冲到教室后门,跟跑完八百米似的,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橙子棒棒糖在他嘴里晃悠。他一把将楠寂瑶推进门,“快…快进去!”
楠寂瑶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讲台边上,幸好扶住了门框。他站直身体,也顾不上喘匀气,青色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第一时间就慌慌张张地扫向教室后排——自己座位旁边那个位置。
轻寒觉已经坐在那里了。
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背脊挺得像棵小白杨,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鼻梁上架着那副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头顶日光灯管冷白的光,让人看不清眼神。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得能砸核桃的书(楠寂瑶怀疑他是不是把图书馆搬来了),修长的手指正翻过一页,动作从容得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跟刚才走廊里的兵荒马乱完全是两个世界。
楠寂瑶的心跳,在看到他安然坐在那里的瞬间,不仅没平复,反而“咚”地一下,跳得更重、更乱了!像有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在他心口疯狂蹦迪。
检讨书!
老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那颗被他藏在口袋里、好像还残留着那人指尖凉意的……薄荷糖!
所有的画面和感觉,像开了闸的洪水,“轰”地一下又全涌回了脑子里!脸颊“唰”地又烧了起来,比刚才跑得时候还烫!他感觉自己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刚偷了人家东西(虽然那检讨书是对方主动给的),现在正主就在眼前,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感觉……太煎熬了!
“瑶瑶!杵门口当门神呢?快回座位啊!”易染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把他从石化状态中唤醒。
“啊?哦…哦!”楠寂瑶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赶紧低下头,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把地面盯出个洞来。他攥紧了手里那根草莓棒棒糖,迈着小碎步,用一种近乎“挪”的方式,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朝着自己座位方向移动。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他感觉全班同学的目光好像都聚焦在他身上(其实并没有,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尤其是旁边那座冰山……他会不会擡头看他?会不会用那种平静无波、却能冻死人的眼神看他?会不会问他要检讨书?会不会……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楠寂瑶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八百种“社死”现场和冰山学神的“死亡凝视”版本。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黏糊糊地攥着那根棒棒糖的塑料棒。青色的眼睛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扑闪着,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终于,挪到了座位旁边。他深吸一口气,像要上刑场一样,动作极其僵硬地拉开椅子。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不算小的噪音,在相对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楠寂瑶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青色的眼睛瞬间瞪圆,惊恐地看向旁边的轻寒觉——老天爷!吵到他看书了!他不会生气吧?!
然而,轻寒觉连眼皮都没擡一下。翻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声噪音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一粒尘埃。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本厚厚的书。
楠寂瑶:“……”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悄悄冒了个头。他……果然没在意自己啊。也对,自己在他眼里,大概跟空气也没什么区别吧?除了……需要的时候塞颗糖,或者……帮忙“处理”一下多余的检讨书?
这个认知让楠寂瑶心里有点闷闷的,像堵了团湿棉花。他蔫蔫地坐了下来,把书包塞进桌洞,动作慢吞吞的,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那颗草莓棒棒糖被他随手放在了桌角,粉色的糖球孤零零地立着,跟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像。
**(刚坐下,易染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探了过来,带着浓郁的橙子甜香。)**
“喂!瑶瑶!”易染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一点没减,像发现了新大陆,“你刚才看见没?冰山学神他……好像看了你一眼!”
“噗——咳咳咳!”楠寂瑶正拿起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在自己刚摊开的政治书上!他猛地转过头,青色的眼睛因为惊吓和呛咳而蒙上了一层水汽,亮晶晶的,难以置信地瞪着易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他怎么可能看我!”声音因为激动和呛咳带着点变调,显得又急又羞。
“真的!骗你是小狗!”易染信誓旦旦,眼睛贼亮,“就在你拉开椅子‘吱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时候!他翻书的动作,好像……停了一下!真的!就那么零点零一秒!然后眼皮好像擡了一下!就朝你这边!”他用手比划着,努力还原那“惊鸿一瞥”的瞬间。
楠寂瑶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了!真的……真的看了他一眼?是因为噪音太大打扰到他了?还是……因为检讨书的事?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像做贼一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极其谨慎地,再次瞄向旁边的轻寒觉。
轻寒觉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么专注。仿佛易染说的那零点零一秒的停顿和擡眸,完全是易染自己脑补出来的幻觉。
楠寂瑶:“……”他收回目光,心里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忽上忽下的。易染这家伙,肯定又在夸张!他愤愤地拿起桌角那颗草莓棒棒糖,赌气似的塞进嘴里,用力吮吸了一下。甜甜的草莓味在嘴里化开,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乱七八糟的心情。
“哎呀,你别不信啊!”易染看他那副“你又在骗我”的表情,急了,“瑶瑶,你得支棱起来!冰山学神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写检讨!扛老王!这叫什么?这叫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你得主动点啊!”
主动?怎么主动?楠寂瑶含着棒棒糖,青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难道要他现在凑过去说“谢谢你的检讨书”?还是问“那颗薄荷糖是什么意思”?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楠寂瑶就觉得头皮发麻,脸颊发烫,脚趾头都能尴尬地抠出三室一厅!他做不到!他绝对做不到!
“我…我能主动什么啊……”楠寂瑶的声音闷闷地从棒棒糖后面传出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沮丧,“他…他什么都不说,我…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完全被轻寒觉牵着鼻子走。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如果真的有的话),就能让他心慌意乱半天,而对方自己却像置身事外,平静无波。
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笨!”易染恨铁不成钢,隔着椅背戳了戳楠寂瑶的后背,“他不说,你可以问啊!旁敲侧击懂不懂?比如……诶!”易染眼睛一亮,像想到了什么绝世好点子,“他今天早上不是吃了你的早餐吗?你可以问他好不好吃啊!问他明天还想不想吃!这不就搭上话了吗?”
问…问早餐好不好吃?楠寂瑶的脑子“嗡”地一下!这跟直接问“检讨书”有什么区别?!都是大型社死现场预备役!他想起轻寒觉早上吃三明治时那平静无波、仿佛在完成进食任务的表情……问他好不好吃?他会不会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或者直接回一句“还行”或者“一般”,那他不是更尴尬?
“不行不行不行!”楠寂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青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抗拒,“绝对不行!太…太奇怪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升温了,赶紧把脸埋进臂弯里,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易染,“染染你别出馊主意了!让我安静会儿!我要写作业了!”他胡乱地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摊开在桌上,假装很认真地在看题目,其实脑子里一团乱麻,题目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易染在后面“啧”了几声,看他那副鸵鸟样,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好悻悻地缩回脑袋,也去翻自己的书包,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朽木不可雕也……这么好的机会……唉……”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晚自习开始了。老王还没来巡堂,但大家都自觉地开始看书或写作业。只有楠寂瑶,像个被放在火炉上烤的小年糕,坐立不安。)**
他强迫自己盯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什么“函数”、“象限”、“抛物线”……平时虽然也觉得难,但好歹能看进去一点。今天这些字在他眼前就像一群跳来跳去的小蝌蚪,完全抓不住重点。
旁边那人翻书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像鼓点一样敲在他的耳膜上。
“沙……”翻过一页。
“沙……”又翻过一页。
规律,平缓,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从容。
楠寂瑶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紧了。他僵硬地坐在那里,身体不敢有丝毫大幅度的动作,生怕又弄出什么动静引起旁边人的注意(虽然人家可能根本不在意)。他只能小幅度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含在嘴里的草莓棒棒糖,让那点甜味在舌尖蔓延,试图安抚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草莓糖的甜味……似乎……没有那颗薄荷糖的清爽?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蹦出来,吓了楠寂瑶一跳。他下意识地伸手,悄悄探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