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
八卦
高二（3）班教室。下课铃声像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沉闷的空气。老王夹着教案前脚刚迈出教室门，后脚教室里就“嗡”地一声炸开了锅！聊天声、打闹声、搬动桌椅声混成一片。)**
“呼——可算下课了！老王再讲下去，我就要羽化登仙了！”易染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咔吧作响，然后像装了弹簧一样，猛地从后面扑到楠寂瑶的椅背上，下巴直接搁在他肩膀上，重量压得楠寂瑶一歪，“瑶瑶！瑶瑶！快！快给我说说！早上那爱心早餐！冰山学神什么反应？！是不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以身相许？啊不对，是以笔记相许？”他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唾沫星子都快喷楠寂瑶耳朵里了。
楠寂瑶正趴在桌子上，试图把脑子里被老王政治经济学搅和成一锅粥的知识点理清楚，冷不防被易染这么一扑一压，差点把脸磕在课本上。“哎呀！染染！你重死了！快起开！”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手忙脚乱地去推易染毛茸茸的脑袋，青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刚睡醒（装的）的迷糊和被抓包的慌乱，“什…什么爱心早餐！你别瞎说！”
“装！继续装！”易染哪肯罢休，反而压得更实了，笑嘻嘻地指着旁边轻寒觉已经空了的座位（冰山学神一下课就被隔壁班的竞赛老师叫走了），“我都看见了！他桌上那杯豆浆！还有那半个三明治！包装袋跟我早上买那家一模一样！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买的？嗯？嗯？”他凑得极近，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我都懂”的暧昧。
楠寂瑶的脸“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像颗熟透的番茄！他早上那点隐秘的小动作被易染直接戳破，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我…我没有！那…那可能是他自己买的！”他结结巴巴地反驳，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易染，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桌角，指关节都泛了白。
“自己买的？”易染怪叫一声，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引来旁边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他赶紧又压低声音，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他轻寒觉？那个走路带冰碴子的学神？会自己去挤早餐店？还买三明治豆浆？他平时不是啃压缩饼干就是喝露水的好吗！瑶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还是被他那颗薄荷糖收买了？说！你是不是对他……”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挤眉弄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易！染！”楠寂瑶彻底炸毛了！青色的眼睛因为羞愤瞪得溜圆，像两颗燃烧的青色小太阳！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易染的衣领，作势要揍他，“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爱的教育’！”他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配上那张涨红的脸和瞪圆的眼睛，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呆萌呆萌的，像只被惹急了的、毫无杀伤力的兔子。
“哎呦喂！恼羞成怒啦！”易染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还贱兮兮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好好！我错了！瑶瑶哥饶命！我不说了！不说了！”他嘴上讨饶，眼神里的八卦之火却烧得更旺了，“不过……说真的，瑶瑶，他吃了没？全吃了？还是只咬了一口？表情怎么样？有没有被你的爱心感动到融化一点点冰山？”
楠寂瑶被他问得又羞又气，松开他的衣领，气鼓鼓地转回身，把脸扭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红彤彤的后脑勺和微微起伏的后背。“吃了……都吃了……”他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表情？他能有什么表情？万年冰山脸！跟吃压缩饼干一个样！”想起轻寒觉那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进食任务的样子，楠寂瑶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期待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也“噗嗤”一下灭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都吃了？！”易染却像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一拍大腿（拍的是楠寂瑶的椅背），“卧槽！瑶瑶！稳了！绝对稳了！冰山学神居然把你买的路边摊三明治豆浆全干光了？！这叫什么？这叫口嫌体正直！啊不对，他连口嫌都没有！直接用行动表示接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认可你了啊！兄弟！你打入冰山内部了！”他兴奋地手舞足蹈，仿佛是自己取得了重大突破。
认可？打入内部？楠寂瑶听得一愣一愣的，青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他偷偷从臂弯里擡起一点头，露出一只眼睛，困惑地看向易染：“……啥意思？他就吃个早饭而已……”他完全无法把“吃早饭”和“认可”联系起来。在楠寂瑶单纯（或者说呆萌）的认知里，饿了吃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跟他楠寂瑶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的傻瑶瑶！”易染恨铁不成钢，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你想啊！他轻寒觉是什么人？极度自律！极度洁癖！极度高冷！他要是嫌弃你买的早餐，或者不想接受你的‘好意’，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原封不动地给你退回来！或者直接丢进垃圾桶！眼都不带眨的！就像食堂那顿饭，他不喜欢就剩了大半！对吧？”他顿了顿，看着楠寂瑶似懂非懂的呆萌表情，继续循循善诱，“但他吃了！全吃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排斥！甚至……可能还有点喜欢？至少不讨厌！而且，他默认了！没问你一句‘为什么给我买’，也没说‘谢谢’，这更说明问题！他把这当成了一种……嗯……默契？或者说，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易染摸着下巴，一脸福尔摩斯附体的表情，“就像主人接受仆人的供奉一样自然？”
“你才仆人！”楠寂瑶一听又不乐意了，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易染丢过去，“供奉你个头！再乱比喻我真揍你了！”
“哎呦！”易染笑嘻嘻地躲开橡皮，“开个玩笑嘛！我的意思是，他习惯了！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你的‘服务’！这难道不是重大进展吗？冰山融化第一步啊兄弟！从接受你的早餐开始！下一步可能就是接受你的笔记！你的作业！你的……嗯哼？”他给了楠寂瑶一个“你懂的”眼神。
楠寂瑶被他分析得脑子更乱了。习惯？接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颗薄荷糖已经不在了，被他昨晚放在了书桌上。但他仿佛还能感受到糖纸坚硬的棱角。轻寒觉……真的习惯他的存在了吗？习惯了他塞糖、塞伞、塞早餐？
这个认知让楠寂瑶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乱跳。有点慌，有点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甜？
“哎呀！别想了！总之是好事！”易染看他那副呆萌又纠结的样子，觉得可爱死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被楠寂瑶嫌弃地拍开），“这说明咱们瑶瑶魅力无边！连冰山都能捂化！以后咱们班横着走！银尘那孙子再敢堵你，你就召唤冰山学神！一个眼神冻死他！”他越说越兴奋，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了。
楠寂瑶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心里的那点纠结也被冲淡了些。他白了易染一眼：“少做梦了！赶紧想想你的检讨书吧！老王下午肯定要收！你写完了吗？”
提到检讨书，易染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啊！我的检讨！还差五百字！全是口水话！瑶瑶！救命！借我抄抄！不，借鉴一下！就借鉴一下结构和思路！”他双手合十，做出可怜巴巴的哀求状。
“想都别想！”楠寂瑶立刻警惕地护住自己桌洞里那张同样没写完、但好歹结构工整的检讨书，“自己写！互相抄被老王发现了，咱俩都得完蛋！”他可不想再因为轻寒觉的“原则性举报”进一次教导处了！虽然……虽然轻寒觉今天早上好像没举报他塞早餐的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楠寂瑶心里又泛起一丝微澜。
“小气鬼！”易染撇撇嘴，哀嚎着趴回自己桌上，对着空白的纸发愁，“资本主义害死人啊！写个检讨都要一千字！老王就是最大的资本家！剥削我们的精神劳动力……”
楠寂瑶没再理他，也重新趴回桌上。他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青色的眼睛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飘过的白云，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早上那一幕——
轻寒觉平静的侧脸，微动的喉结，捏着三明治的修长手指，还有那杯少了三分之一的、带着甜味的豆浆……
他……真的习惯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地落在了楠寂瑶呆萌又柔软的心田里。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映着他微红的耳根和清澈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懵懂的期待。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像是在为少年人刚刚萌芽的、连自己都还未曾完全明了的心事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