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讨书
检讨书
场景：高二（3）班教室。下午第一节，老王的政治课。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昏昏欲睡的气息。老王正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分析着“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特征”，声音抑扬顿挫，催眠效果一流。)**
楠寂瑶努力撑着眼皮，强迫自己盯着黑板。他手里攥着笔，在本子上假装记笔记，其实写的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鬼画符，脑子里一团浆糊。上午食堂那场“打饭小弟”的闹剧还在他眼前晃悠，轻寒觉那张万年冰山脸，还有他对着那盘“视觉炸弹”面不改色开吃的画面……太魔幻了！
检讨书！对！还有一千字的检讨书！一个字没动！老王说了明天早读课之前交！楠寂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
轻寒觉坐得笔直，像棵小白杨。他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高等数学演算？！老王在讲台上分析“生产过剩”，他在底下算微积分？！还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智慧（或者说非人类）的光芒。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学霸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凡人的烦恼与我无关”。
楠寂瑶默默收回目光，心里哀嚎：人比人得死！检讨书啊检讨书！他认命地翻开一页新纸，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构思这要命的“思想汇报”。
就在他刚写下歪歪扭扭的“尊敬的老师”四个字时——
“好了，关于经济危机的根源，我们暂时讲到这里。”老王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调门，成功把底下昏昏欲睡的灵魂拽回来一点，“下面，给大家五分钟自由讨论时间！前后左右的同学可以交流一下，资本主义制度下，为什么无法从根本上消除经济危机？讨论完我会随机抽人回答！都动起来！别跟木头似的！”
老王大手一挥，教室里死水微澜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嗡嗡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
楠寂瑶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被一根手指头猛地戳了一下！力道不小！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果然，易染那张挤眉弄眼的脸立刻从后面探了过来，下巴搁在楠寂瑶的椅背上，热气喷在他耳边：“喂！瑶瑶！醒醒！讨论时间！救命稻草来了！”
楠寂瑶无奈地侧过身：“讨论啥？我连老王刚才讲的啥都没听全……”他青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和“放过我吧”的恳求。
“哎呀！管他讲的啥！不就是为什么资本主义不行嘛！”易染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压低声音，一脸兴奋，“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这个吗？！瑶瑶！快！趁现在！赶紧给我说说！食堂后续！冰山学神吃完你那盘‘炸弹’之后啥反应？有没有偷偷喝水？有没有皱眉？有没有……嗯……偷偷看你？”
易染的八卦之魂在老王“恩赐”的讨论时间里熊熊燃烧，完全把政治课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楠寂瑶被他问得头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能有什么反应？面瘫！绝对是面瘫！吃得慢条斯理，跟吃空气一样！吃完擦擦嘴就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我！哦，对了，他那盘菜基本没动，全浪费了！资本家都没他浪费！”他想起那盘剩菜就有点心疼（主要是心疼食堂阿姨的劳动成果），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愤愤。
“啧啧啧！浪费可耻！”易染配合地摇头晃脑，随即又贼兮兮地笑，“不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吃啥！他在乎的是——是你帮他打饭这个动作本身！懂吗？瑶瑶！这是冰山学神独特的……嗯……示好方式？或者……标记领地行为？”他越说越离谱，眼睛亮得吓人。
“标记你个头！”楠寂瑶气得用胳膊肘往后怼了他一下，“他就是懒！就是把我当免费劳动力！还示好？他早上举报我们的时候可没手软！”虽然嘴上反驳，但易染那句“标记领地”还是让他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赶紧甩甩头，试图把这种诡异的想法甩出去。
“哎呀，举报是举报，打饭是打饭，一码归一码嘛！”易染锲而不舍，“你看他多信任你！饭卡都给你了！里面肯定有不少钱吧？他也不怕你刷爆了？”他挤眉弄眼，“对了对了！他卡里有多少钱？你看到了吗？”
“我哪有功夫看！”楠寂瑶简直服了他，“我就赶紧打饭赶紧跑路了！谁稀罕看他卡里多少钱！”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卡看着挺高级的，估计不差钱。”说完他就后悔了，跟易染讨论这个干嘛！
“啧啧！富家公子哥啊！”易染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又想到什么，表情变得贼兮兮，“哎，瑶瑶，你说……他该不会是为了跟你多接触，故意用这种方式吧？假装自己懒得打饭？其实就想使唤你？享受那种……嗯……被你服务的感觉？”他脑补的画面越来越离谱。
楠寂瑶被他雷得外焦里嫩，脸又开始隐隐发烫：“易！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服务’！”他作势要转身。
“别别别！瑶瑶哥！我错了！”易染赶紧认怂，双手合十，“开个玩笑嘛！活跃下气氛！你看老王讲得多无聊！是吧？”他赶紧转移话题，眼神瞟向讲台。
老王正背着手在过道里巡视，像只警惕的老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热烈讨论”的同学们。他的目光扫过楠寂瑶和易染这边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带着审视。
楠寂瑶和易染立刻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对着课本指指点点，嘴里发出“嗯嗯啊啊”、“对对对”、“有道理”之类的无意义音节，努力营造“我们在认真讨论政治经济学”的假象。
等老王的目光移开，易染才松了口气，又凑过来，这次声音压得更低：“说正经的瑶瑶，检讨书咋办？我一个字没写！一千字啊！杀了我吧！你文笔好，给点思路？”
提到检讨，楠寂瑶也蔫了。他看着自己本子上那孤零零的“尊敬的老师”，感觉比面对银尘还绝望。“还能咋办？深刻认识错误呗！什么‘在庄严的开学典礼上，我不该无视会场纪律，与同学交头接耳，破坏了集体的荣誉感和庄重的氛围’……巴拉巴拉……再上升到‘思想觉悟不高，缺乏集体主义精神’……最后表决心‘今后一定痛改前非，严格遵守校规校纪，争做新时代好学生’……”他机械地复述着检讨书的标准模板，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易染突然没头没脑地小声骂了一句，把楠寂瑶吓了一跳。
“你干嘛？”楠寂瑶莫名其妙。
“没什么！”易染一脸悲愤，“就是觉得写检讨这事儿，比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还让人绝望！纯纯的精神压迫！摧残祖国花朵！”他拿起笔，对着空白的本子，一脸视死如归，“算了！死就死吧！编！”
两人终于暂时把八卦和冰山学神抛在脑后（主要是被检讨书逼的），开始对着空白的纸绞尽脑汁。
楠寂瑶咬着笔头，努力回忆老王训话时的关键词：“……影响恶劣……班风班纪……丢人……”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吐槽：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吗？至于上升到班风班纪丢人现眼吗？老王也太夸张了！都怪轻寒觉！打什么小报告！他愤愤地想着，笔尖在纸上划拉得沙沙响。
写着写着，他感觉旁边有道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
楠寂瑶心里一紧，握着笔的手都僵了。他不敢转头，只能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过去。
轻寒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他的高等数学演算。他微微侧着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了楠寂瑶正在奋笔疾书的检讨书上？！
镜片后的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但那道视线存在感极强，像探照灯一样，让楠寂瑶感觉自己正在写的每一个字都被对方审视着！
他……他在看什么？！看检讨书？！他是不是在检查我写得够不够“深刻”？不够深刻是不是又要举报？！楠寂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笔下的字都开始歪歪扭扭。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了挡正在写的内容，身体也微微侧过去，试图隔绝那道冰冷的视线。
轻寒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他没什么表示，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竞赛题，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
楠寂瑶却感觉后背都冒了一层细汗。这人也太……太可怕了！连写检讨都要被监视吗？！他悲愤地加快了写字速度，只想赶紧写完这该死的玩意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咳咳！”讲台上传来老王威严的咳嗽声，“讨论时间到！我看大家讨论得很热烈嘛！”老王脸上带着一丝“我看透你们了”的笑容，“现在，我随机抽一位同学，来分享一下你们讨论的成果！”
此话一出，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桌洞里，心里疯狂默念：别抽我别抽我别抽我！
老王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全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恶趣味。他的目光在几个平时活跃分子身上掠过，最后，像是精准定位一样，落在了……后排某个方向。
楠寂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果然，老王那带着点“亲切”笑意的声音响起：“楠寂瑶同学！我看你刚才讨论得很投入嘛！还做了笔记！来，站起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高见！资本主义为什么无法从根本上消除经济危机？”
轰隆！
楠寂瑶感觉一道天雷精准地劈在了自己头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讨论啥了？他跟易染就讨论检讨书和冰山学神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他连老王刚才讲的啥都没听全啊！
他僵硬地、慢动作般地站起身，感觉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在他身上。旁边的轻寒觉似乎也停下了笔，微微侧目。后面的易染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用口型无声地呐喊：“卧槽！瑶瑶！挺住！”
楠寂瑶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手里还捏着那张只写了不到一百字检讨的纸，青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慌乱和无措，像个被拎上审判台的小可怜。
“呃……这个……资本主义……”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刚才老王那催眠般的讲课里抠出几个关键词，“因为……因为……资本家太贪婪了！他们……他们只顾着自己赚钱！拼命剥削工人！把牛奶倒进河里也不给穷人喝！生产了好多东西……但是穷人买不起……就……就过剩了！然后……然后就危机了！”他把自己脑子里仅存的、从历史课本和电影里看来的零碎片段拼凑在一起，语无伦次地说了出来。
全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