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 青空寂色 - 林鹤清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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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中校门口。傍晚。铅灰色的天空像打翻的墨水瓶,沉甸甸地压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屋檐上、撑开的伞面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和嘈杂的声响。放学的学生像炸了窝的蚂蚁,在雨幕中匆忙奔向各自的方向,五颜六色的伞花瞬间开满了湿漉漉的街道。

“卧槽!这雨说下就下!一点预兆都没有!”易染一边手忙脚乱地从书包侧袋里往外掏他那把印着二次元萌妹的折叠伞,一边大声抱怨,“早上看天气预报还说多云呢!骗子!”

楠寂瑶也停下脚步,站在教学楼的廊檐下,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倾泻而下的雨帘。冰凉的雨丝被风吹着,斜斜地扫进来,打在他脸上,带来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侧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他那把深蓝色的、用了好几年的旧伞。还好带了。

他正准备撑伞,眼角的余光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廊檐下不远处的另一个身影。

轻寒觉。

他独自一人站在略显空旷的角落,背脊依旧挺直得像棵小白杨,微微蹙着眉,看着眼前密集的雨幕。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急地张望或翻找书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只是背景板。他手里没拿伞,书包也是那种简洁到极致的款式,看不出有塞伞的地方。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被飘进来的雨丝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让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看起来有些朦胧。

雨水打湿了廊檐边缘,汇成小股水流在他脚边不远处淌过。偶尔有撑伞的学生匆匆跑过,带起的水花溅到他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边缘,他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就那么站着,孤零零的,清冷的身影在喧闹的雨幕和匆忙的人流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寂寥。

楠寂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青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早上那颗被塞到桌角的薄荷糖,想起了食堂里那盘几乎没动的“炸弹”,想起了课堂上那句冰冷的“逻辑不通”……也想起了昨天他靠在自己怀里时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呼吸。

这个人……总是这样。强大又脆弱,冷漠又……让人无法彻底忽视。

“瑶瑶!发什么呆呢?走啊!再晚点食堂好菜又没了!”易染已经撑开了他那把花里胡哨的伞,站在雨幕边缘朝他招手,雨水顺着伞沿哗啦啦流下,“快点!饿死了!今天必须抢到红烧肉弥补我受伤的心灵!”他指的是下午被政治课和检讨书双重折磨的事。

楠寂瑶没动。他看着轻寒觉那被雨雾模糊的侧影,看着他微微抿紧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低血糖?淋雨会不会更糟?),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

在易染疑惑的目光中,楠寂瑶猛地拉开书包侧袋拉链,一把抽出他那把深蓝色的旧伞!然后,在易染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在周围嘈杂的雨声和人声中,他几步就跨到了轻寒觉面前!

轻寒觉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微微侧过头。镜片后那双蒙着水汽的黑眸,平静地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楠寂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两人隔着咫尺的雨雾对视。

楠寂瑶的心跳得飞快,脸颊也因为自己这突兀的举动而微微发烫。他不敢看轻寒觉的眼睛,视线飘忽着落在他肩头被雨丝打湿的深色痕迹上。他几乎是硬着头皮,把手里的伞往前一递,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强硬和……掩饰不住的慌乱。

“给……给你!”他的声音有点发紧,被雨声盖过了一半,但足够轻寒觉听清。青色的眼睛飞快地瞟了轻寒觉一眼,又迅速垂下,“你……你没带伞吧?”

说完这句,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又像是怕被拒绝或质问,根本不给轻寒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易染撑开的那把花伞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染染!走了!”他一把抓住易染的胳膊,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还在发懵的易染拉进了雨幕里!

“诶?诶诶诶?瑶瑶!伞!你的伞!”易染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的伞也晃得厉害,雨水瞬间打湿了楠寂瑶半边肩膀。

“别管了!快走!”楠寂瑶头也不回,拉着易染埋头就往人少的方向冲,脚步飞快,溅起一路水花。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

易染被他拽着跑,一边努力稳住伞,一边回头望。只见廊檐下,轻寒觉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楠寂瑶塞过去的那把深蓝色的旧伞。雨水顺着廊檐流下,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伞,镜片上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神,看不清表情。那挺拔孤冷的身影在灰暗的雨幕背景中,像一幅静止的、带着强烈故事感的剪影。

“卧槽!瑶瑶!你……你把伞给他了?!”易染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被拽着跑,一边震惊地大喊,“你疯啦?!你自己淋雨啊?!还有!他可是冰山!告状精!你给他伞干嘛?!让他淋成落汤鸡不好吗?感冒发烧写不了作业!多解气!”他完全无法理解楠寂瑶的脑回路!

楠寂瑶没说话,只是闷头往前冲。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冰冰凉凉的,却浇不灭他脸上滚烫的热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就脑子一热把伞塞过去了!现在好了!淋着雨跑路!像个傻子!轻寒觉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莫名其妙?或者……又在心里嘲笑他蠢?

他不敢去想轻寒觉此刻的表情。懊恼、羞窘、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像一团乱麻塞在他心里。

“哎呦!慢点慢点!我鞋进水了!”易染哀嚎着,终于挣脱了楠寂瑶的魔爪,把伞努力往他那边倾斜,“挤挤挤挤!凑合着打!你这脑子是不是被老王的政治课洗坏了?还是被轻寒觉那颗糖甜晕了?居然把伞给他?!”他嘴里抱怨着,但还是把大半边伞让给了楠寂瑶。

两人挤在一把不大的伞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走着。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我……我就是看他没带伞……”楠寂瑶闷闷地说,声音被雨声盖过一些,“而且……他好像有点低血糖,淋雨不好……”他试图给自己的冲动找个合理的解释。

“低血糖?”易染怪叫一声,“他壮得跟头牛似的!一拳能打死十个老王!还低血糖?瑶瑶!你就是心太软!太好骗!”他痛心疾首,“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了?举报!当众打脸!点评你检讨书!这种人,就该让他尝尝社会的毒打!淋雨算什么!”

楠寂瑶抿着嘴不说话。易染说的都对,可他当时看到轻寒觉独自站在雨里的样子,就是……就是没办法视而不见。他烦躁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几缕青色的挑染贴在额角。

“行了行了,给都给了!”易染看他那副蔫蔫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数落了,叹了口气,“算了,就当……就当还他早上那颗糖的人情了!两清!以后谁也不欠谁!他要是再敢惹你,看我不……不喷他一脸口水!”他挥了挥拳头,没什么底气地补充道。

楠寂瑶没接话。两清?真的能两清吗?那颗薄荷糖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藏在湿漉漉的校服口袋里呢。糖纸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提醒着他和轻寒觉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其妙的交集。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迷蒙的雨幕和攒动的人头、伞影,已经看不清校门口廊檐下的景象了。轻寒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他……应该撑伞走了吧?那把深蓝色的旧伞……

楠寂瑶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转回头,和易染挤在小小的伞下,继续在湿冷的雨幕中前行。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像一道小小的水帘,隔开了他和那个清冷孤寂的世界。

而在楠寂瑶看不到的身后,雨幕深处。

轻寒觉撑开了那把深蓝色的旧伞。

伞骨有些生涩,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伞面是普通的尼龙布,深蓝色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边缘甚至有一小块不起眼的磨损。和他平时用的那种高级自动伞完全不同。

他握着伞柄。塑料的伞柄带着点凉意,但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前主人手掌的温度和湿气?很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他独自一人走在雨中。深蓝色的伞像一个小小的、移动的孤岛,将他与周围喧嚣的雨幕和匆忙的人流隔开。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他走得很慢,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在雨中漫步。

镜片后的黑眸,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晰的世界,平静地看着前方湿漉漉的街道。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把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旧伞,稳稳地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他微微擡起握着伞柄的手,指腹似乎无意识地在那残留着一点微温的塑料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动作细微,转瞬即逝。

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清冷的背影,渐渐融入了城市傍晚灰蓝色的雨雾里。只有伞面上滑落的雨水,像无声的溪流,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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