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
薄荷糖
场景：高二（3）班教室。刚打过上课铃，空气里还残留着开学典礼后的躁动和粉笔灰的味道。楠寂瑶和易染刚在座位上惊魂未定地坐下，屁股还没焐热。
“卧槽……一千字检讨……”易染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发出绝望的哀嚎，“老王太狠了！还有那个轻寒觉，简直就是行走的告状精！以后看见他得绕道走……”
楠寂瑶心里也乱糟糟的。他拿出笔和本子，想开始构思那要命的检讨书，但脑子里全是教导处里轻寒觉那冷漠的侧影，还有刚才在走廊撞见的那个银发刺头转校生冰冷的目光。这新学年第一天，也太“精彩”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校服口袋。两颗薄荷糖的硬角硌着他的掌心。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吃掉一颗压压惊？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刚才还嗡嗡的议论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老王那张黑得能滴墨水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像座铁塔似的堵在那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钉在刚擡起头的易染和楠寂瑶身上，带着无声的警告：老实点！
易染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坐直了。
老王这才清了清嗓子，迈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当那个身影完全出现在全班视线里时，整个教室的空气凝固了零点几秒，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巨大的倒抽冷气声和窃窃私语。
“卧……槽？？？”
“我眼花了？”
“学神？？？”
“他不是高三的吗？不对啊！老王带他来干嘛？”
站在老王身后的，正是刚刚在开学典礼上代表高二年级发言、光芒万丈又冷得掉渣的学神——轻寒觉！
他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夏季校服衬衫，扣子系到顶，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三分七的黑发一丝不苟，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教室顶灯的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周围所有的震惊和议论都与他无关，自带一个真空隔离罩。
楠寂瑶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他青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都石化了。什……什么情况？轻寒觉？老王把他带来？他不是高三的吗？不对啊，他明明代表高二发言……等等！高二？！难道他……
易染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猛地抓住楠寂瑶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声音抖得像帕金森：“瑶…瑶瑶！我…我是不是低血糖犯了出现幻觉了？台上那个…告状精…他…他他他……”
老王重重地咳嗽一声，用眼神杀死了所有的议论声。他板着脸，用那种宣布重大事项的严肃口吻说：“安静！都给我坐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轻寒觉：“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轻寒觉同学。从今天起，正式转入我们高二（3）班。”
“嗡——”尽管有老王的警告，底下还是炸开了锅。转班？还是转年级？学神轻寒觉空降他们班？这什么魔幻剧情？！
老王显然也没打算详细解释轻寒觉为啥从高三“降级”到高二，或者这背后有什么复杂的操作（比如跳级又休学之类的）。他直接看向轻寒觉：“轻寒觉同学，你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轻寒觉微微颔首，向前迈了一小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那眼神，跟在开学典礼主席台上扫视全校时一模一样，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一排排数据。
“我是轻寒觉。”他的声音透过安静的教室，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依旧是那种冰泉般的清冽质感，没什么起伏，“原高三（1）班。现转入高二（3）班。以后请多指教。”
没了。
干脆利落，言简意赅，跟他的人一样，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欠奉。没有“很高兴加入新集体”，没有“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甚至连个敷衍的笑容都没有。
全班鸦雀无声。这自我介绍，真是……够“轻寒觉”的。
老王似乎也习惯了，或者说对这位“学神”的特殊性有心理准备。他没表示不满，只是目光在教室里逡巡，开始给他找座位。
楠寂瑶的心跳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把脑袋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老王的目光，像精准的导弹，越过了前面几个空位，直接落在了……楠寂瑶旁边的空座上！
因为楠寂瑶性格温和，乐于助人（至少在老师看来），他旁边的位置一直是给可能需要“帮助”的同学准备的。上学期是个性格内向的女生，这学期转走了，位置正好空着。
“嗯。”老王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指楠寂瑶的方向，“轻寒觉，你就坐那里吧。楠寂瑶同学旁边。”
轰隆！
楠寂瑶感觉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自己天灵盖上！他旁边的位置？！轻寒觉？！那个昨天他扶了一把、今天就把他们举报到教导处的冰山学神？！要成为他的……同桌？！
易染在旁边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楠寂瑶的眼神充满了“兄弟你自求多福”的深切同情，还有一丝“这剧情太特么刺激了”的八卦兴奋。
轻寒觉顺着老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清晰地落在了楠寂瑶身上。
楠寂瑶瞬间感觉自己像被两道冰冷的x光射线锁定。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凉，青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愕和慌乱，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他下意识地想避开那视线，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他看到轻寒觉镜片后的黑眸似乎……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是光线问题？还是……他认出来了？认出了自己是昨天那个多管闲事塞糖给他的人？
轻寒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迈开长腿，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有好奇，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同情楠寂瑶），不疾不徐地穿过过道，朝着楠寂瑶旁边的空位走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教室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楠寂瑶的心尖上。楠寂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冷冽的气息，越来越近。
终于，轻寒觉停在了楠寂瑶旁边的座位旁。他动作流畅地拉开椅子，取下肩上的黑色双肩包——那包看起来就很高级，没什么多余装饰，跟他的人一样简洁冷硬——轻轻放在桌洞里。然后，他坐了下来。
他的坐姿也无可挑剔，背脊挺直，双肩平正。他拿出笔袋和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就很高深的竞赛书，整齐地码放在桌面上。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一丝不苟，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也没有看旁边的楠寂瑶一眼。
仿佛楠寂瑶只是一团空气。
楠寂瑶僵直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座位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冰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侵袭过来。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旁边这座冰山。脑子里一团浆糊：昨天…低血糖…薄荷糖…教导处…告状…同桌……
老王看轻寒觉安顿好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大概觉得多说无益），背着手在教室里踱了两步，又警告性地瞪了全班一眼（重点关照了易染和楠寂瑶），这才迈着方步离开了教室。
老王一走，教室里压抑的气氛瞬间松动了。但没人敢大声喧哗，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偷偷摸摸、此起彼伏地聚焦在教室后排那个新组成的“王炸组合”身上。
冰山学神vs青瞳老好人？这同桌组合也太魔幻了吧！以后的日子，得有多“精彩”？
易染隔着过道，拼命给楠寂瑶使眼色，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兄弟！挺住！活着！
楠寂瑶根本不敢回应。他僵硬地转过头，想偷偷瞄一眼自己的新同桌。结果，他的视线刚转过去不到三十度，就撞上了一道平静无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