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

伪装

云州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工作室窗外的老树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阳光也比冬日暖了许多。

楠寂瑶对着洗手间里那块被水汽模糊的镜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镜子里的人，帽檐压得很低，依旧是那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擡起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道，猛地……**掀掉了那顶戴了不知道多久、几乎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深蓝色棒球帽**！

“唰——”

柔软的黑色短发失去了束缚，散落下来。不再是以前那种温顺的微分碎盖，而是被精心修剪过——后颈和两侧剃得很短，干净利落，只留下头顶和额前稍长的发丝，带着点不羁的弧度，自然地垂落，微微遮住一点额角。最引人注目的是鬓角那抹天生的青色挑染，此刻不再被帽子遮掩，像一道新生的、倔强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

镜子里的人，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脖颈线条。那对一直被帽子小心翼翼藏着的、柔软的垂耳兔耳朵……**消失了**。

不是物理消失。

是楠寂瑶用了很大的力气，耗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学会的……**一种近乎本能的、将兔耳形态彻底“隐藏”起来的能力**。让它们紧贴着头皮，缩到最小，伪装成普通的发根隆起。虽然偶尔情绪剧烈波动时还会失控，但大部分时间，它们能安静地蛰伏着，不再需要帽子的庇护。

腰间的尾巴球也是。他努力控制着它，让它不再有独立的、引人注目的动作，只是软软地垂着，藏在宽松的卫衣下，像一个无害的装饰褶皱。

但这还不够。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苍白、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丝脆弱的脸。青色的眼睛因为少了帽檐的遮挡，显得更大，也更……**空洞**。

不行。

这样不行。

他需要更坚固的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黑色绒布袋，倒出两枚东西——**两枚小小的、款式简洁却异常锋利的黑色耳钉**。他对着镜子，手指稳定得不像话，极其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分别钉入了自己的左耳耳垂和耳骨**！

细微的刺痛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确认存在的真实感。

最后，他拿出一个崭新的、纯黑色的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镜子里的人，彻底变了。

狼尾般的短发，凌厉的黑色耳钉，遮住大半张脸的纯黑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得近乎冰冷的青色眼眸。宽大的黑色卫衣罩着清瘦的身形，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带着锋利感的……**冷冽帅气**。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藏在帽子下、会因为别人一个眼神就脸红耳热的温顺兔子。

他需要成为一块冰。

一块坚硬的、看不出情绪的冰。

他对着镜子里的“陌生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工作室里，键盘声和鼠标点击声像往常一样响着。)**

当楠寂瑶顶着全新的形象，走回自己靠窗的工位时，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么几秒。

敲键盘的声音停了。

点击鼠标的声音停了。

连背景音乐的低沉旋律，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他身上！

“卧……槽？！”

第一个爆发出声音的是江言松。他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里的薯片“哗啦”掉了一地。他像见了鬼一样，围着楠寂瑶转了两圈，目光在他崭新的狼尾发型、锋利的黑色耳钉、遮住下半张脸的口罩上来回扫射。

“瑶……瑶瑶？！是你吗瑶瑶？！”江言松的声音都劈叉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把帽子摘了？！还……还打了耳洞？！我靠！这发型！帅炸了啊！这耳钉！酷毙了！这口罩……啧！神秘感拉满！你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其他同事也反应过来，七嘴八舌：

“我的天！楠寂瑶？！”

“差点没认出来！”

“这变化也太大了！”

“帅！真的帅！有种……暗黑系美少年的感觉！”

“耳钉好酷！在哪打的？”

盛盼也从他的小办公室里探出头，看到楠寂瑶的新造型，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一亮！他几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楠寂瑶，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刚出土的、充满潜力的艺术品，最后用力一拍大腿：

“好！好小子！”盛盼的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兴奋，“这才对嘛！早该把帽子摘了！这发型！这耳钉！这范儿！绝了！比你之前藏着掖着强一万倍！这才叫有态度！有风格！搞艺术的就得这样！”

他越看越满意，绕着楠寂瑶又转了一圈，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眼神！对！眼神再冷一点！别躲！就这样！保持住！啧，这气质……绝了！下次拍暗黑系或者街头风，模特都不用找了！就你了！绝对出片！”

楠寂瑶站在原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或惊艳、或好奇、或赞叹的目光洗礼。口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一双沉静的青色眼睛。那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他听着江言松夸张的惊呼和盛盼毫不吝啬的赞美，心里却是一片麻木的平静。

帅吗？

酷吗？

有态度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层新的、坚硬的壳，让他感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