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02、鬼故事
◇第102章102、鬼故事
泽阳湖以荷花闻名遐迩，每到夏季密密麻麻的莲蓬任人采拮，沿途全是卖莲蓬与花篮的船只。
因水路发达，所以四面城镇虽各有各的名，但百姓却来往频繁，邻里关系和睦，买卖都在水上进行，也别有一番风趣。
到了有禁制的地方，御剑就行不通了。
蛛网一样散开的水渠在屋舍间铺制成柔顺的绸缎，细雨朦胧下烟雾淡淡，行人婉转轻盈的对话也显得悠远。
谢信百年前来过几回，但这么长时间下来，除了根深蒂固的东西无法更替，屋舍与街道也早大变样了。
他与洛星然并肩沿着街往内城走去，缓缓说道：“车马无法通行，他们生活节奏比其余地方要慢。也是因此，平常起不了多大的冲突，就算骂架也软腔软调，男女皆同。”
洛星然在朦胧水汽中偏过头，屋檐下两个姑娘头戴簪花手挎花篮，杨柳细腰面敷薄粉，不知聊到了什么，捂着唇一起娇娇怯怯地笑起来。
历经秋瘟一事，虽锐气大减，但却依旧温温缓缓，不急不躁。有人困在雨中，也有人雨中赏雨，全然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这感觉就像走进了一幅古画，不管入画前带着多少急躁情绪，都在此时此刻跟着沉淀下来。
他不由感叹：“是个好地方。要知道在合欢宗地界，八百年也看不见一个含蓄的人。”
谢信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习性不同罢了。本地人将湖以‘海’作称，传言三百年前鲛人族会在春季路过此地，以珍珠来换取陆地的商品。不过自从发生过意外后，他们便绕路而行，不再接触凡人。”
洛星然来修仙界这么久，很少听到有关鲛人族的事。他只知道鲛人擅织布，且所织的皆非凡布，用晚霞、用云朵，用一切童话般的存在来凝成实物，但却从未见过一只真正的鲛人。
哪怕是湛晃之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信息。
他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也从那两名姑娘身上收了回来，“发生过什么意外，我听说鲛人全住在无尽海？”
“对。”谢信颔首，“鲛人自成一界，修士眼中风险极大的海域，对他们而言却是提供庇护的家乡。他们是很神秘的种族，虽与妖修挂钩，却从不以妖修自称。但再聪明骄傲的鲛人也会有失足落水的一天，简单概括的话，就是心不由己。”
“哦——”洛星然想起合欢宗那个要为和尚出家的老祖宗，挑了挑眉，“看来爱情面前，众生平等。”
谢信不置可否，还要再说什么，忽而一旁雨幕后传来响木拍桌的声音。
在不算空旷的街道里，这声沉闷的异动虽不明显，却也来得恰是时候，足以吸引路过的人停驻片刻。
洛星然唯一听过一次现场版的说书，内容还是与谢信有关。他循声望去，正好与端着碗出来倒水的妇人对上视线，对方套着布衣利落盘着头，见他们面生，招手柔柔道：“外头风凉，要不要进来歇歇脚再走呀？”
落云宗的修士平常也会来宗外散心，作为泽阳湖水资源最繁茂的中心城，泽阳镇就成了他们闲逛的首选之处。
因此这儿的百姓对仙人的崇敬远高于探究，打交道多了，难免也会生出些许亲近之意。
谢信偏头去看洛星然，耳朵却感到被某种柔软的东西擦过。对方也没想他这时会挪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低声问：“佛像在什么位置？”
“不在泽阳镇。”谢信眼神挪移，示意过一个方向，“暂时感应不到，它应当在附近找到了新的寄宿体。”
“果然，和我们来时设想的一样。”洛星然很满意，眼睛微微弯起，“定下来就跑不掉了。光天化日不好出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避避雨去。”
灵气还在身上覆着，哪有避不避雨的说法。谢信知道这人是昨夜没睡好，赶路乏了，恰好又遇到感兴趣的事，便随他一同进了茶楼。
换掉了过于浮华的衣服，秉着入乡随俗，洛星然身上没戴那么多叮叮当当的挂饰。
尽管如此，他依旧显眼。
加上身旁黑衣青年面如冠玉，虽气场冷冷清清，但瞧着是一副不可高攀之态，坐不住的茶客一个个伸着脖子朝这边看，直到目送老板娘领着人到了僻静角落，顺手拉开屏风挡了视线，这才如梦初醒，该喝茶的喝茶该嗑瓜子的嗑瓜子去了。
桌子被一遍遍擦过，店内没有招人打下手，凡事皆由夫妻二人亲力亲为。
丈夫去屋内烧水烹茶，老板娘就在外招呼客人，见屏风外安静下来，一扬头高声道：“哎！小李，别停继续讲呀！”
隔开了数道视线，留下的一角也能看见站在中央方桌后的说书人。
这人比伯牙楼的那位要年轻许多，瞧着不过二十出头，正拿着响木抓耳挠腮，好似被插曲打乱了思路，忘记方才讲到哪了。
“这小子脸都红了。”
“哈哈，咱们小李可是被姑娘搭话都会脸红的呢，更何况可是真真切切看了个大美人。”
“方才说到哪儿来着？我也走了神，一下记不清了。”
“说到鲛人吵起来啦。”
“对对，他们吵什么啊，为什么会吵？”
台下几个熟人闹腾着数落了一番，李说书这才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敲了敲桌上的折扇。
“且说鲛人鱼尾人身，五六尺长，无论雌雄，皆面若好女。”
一开口，他就进入了状态。
“古籍曾言道：‘其身上无毛发，下覆鳞片。若遇好者，便嘤嘤咽咽、哭啼窃窃，后赠鲛珠连城。’这鲛人族青睐貌美男女，瞧见好看的便会哭一场，再赠送眼泪化成的珍珠。先前它们没搬离近海时也常与镇民来往，不少老一辈的家里还存着一两颗舍不得卖，若是恰逢晴天雨迎着夕阳照一照，珍珠会冒出幽幽蓝光，便是那鲛人的灵气，能驱逐些许猛兽。”
有人道：“这我知道，我家里就有一颗，阿爹说什么也不给碰，瞧一瞧都像动了他心肝一样。”
他朋友立马接话：“我去你家时怎的不给我瞧瞧？这般宝贝呢！”
“这不金贵着么，都说我爹不给碰了……”
“鲛珠难得可贵，越是强大的鲛人所赠，辟邪的功效就越是强悍。”李说书接过话头，“传说无尽海域分有四根海柱，为鲛人族中四系所护，支撑一方净土。这四系分别是北方蓝尾鲛，南方红尾鲛，西方银尾鲛和东方金尾鲛。其中东方海柱最为粗壮，派系也最为强大，历来东海金尾鲛人便不屑与其他派系鲛人成婚，世世代代皆内部消化，以此保证血族纯正，好让力量永不流失。可偏有一任海王在带领鲛人捕霞时路过泽阳湖，受一名采莲女赠一花篮，从此便酿成大祸了。”
洛星然心道：虽知此海王非彼海王，但听了也真是不得不在意。
一人忍不住问：“什么大祸？”
另一人小声嘀咕：“男欢女爱，肯定净是那些事呗。咱们这儿的姑娘多水灵，被海王看中了也不足为奇吧？就是不知人和鲛能不能成事，生出来到底是有尾巴的还是没尾巴的？”
李说书道：“鲛人里四方海王掌管四方海柱，但这并非是无尽海给他们的盛遇，而是牺牲交换来的。鲛人足够强大后能幻化出双腿，短暂在地上走一走逛一逛，但何曾听过四位王中任何一位出过海？他们生生世世全都在水里呆着，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头顶的天和远处的山了。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那四根海住是用来拴着他们、限制他们行动的神柱！流淌最强血统的王族用自己的自由换来后代的安逸，因此只要他们活着，身上的灵气就会源源不断被无尽海汲取，化为海洋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