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者再现 男人璀璨星眸里似有疲惫,似……
冉霜不解其意。
那位名为如意的丞相管家同风城胥不过在车厢中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走的时候却把这枚精致华丽得有些不像话的簪子留在了这里,冉霜只在面对案子和尸体的时候才会头脑敏锐,眼下见到这簪子竟毫无头绪,完全没猜出其中的隐藏台词。
见她迟钝的模样,风城胥微微叹了口气,星眸里染上些许复杂意味,开始为她解释。
如意管家会在此时堵在此处不过是为了迎春楼的事情,既然已有了自投罗网的犯人,接下来刑部尚书该做的事情便只剩下一件,那就是速速将犯人斩立决,尽快将这一页翻过去,而不是继续来迎春楼追根究底。送簪子则是两层意思,一为行贿,蓝绿色的青金石本就少见,雕成如此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的孔雀尾羽更是难得,就如风城胥所说,这根簪子价值千金,完全可以买下整个玲珑县里所有人的性命;二为……威胁,这毕竟不是男用的簪子,丞相稳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数十年,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用功,这东西的本意对风城胥的警告,更是对冉霜的警告,既然风城胥有办法得知冉霜是礼部尚书家的独女,那丞相同样有法子知道,意思就是如果风城胥继续追查下去,跟在风城胥的冉霜定会被――
“他在用我威胁你?!”冉霜不可置信道。
风城胥闭上眼,略一点头,不动声色地挪开簪子,不让冉霜的手指触到。
“别碰,脏了你的手。”风城胥淡淡道。
五条人命,躺在刑部冰窖里足足有五具肚皮上刻着血莲花的尸体,现在居然要把一切罪名都推到天权姑娘一人身上。根据大庆律法,故意伤一人者,斩首;伤二人及以上者,车裂;一连伤五人及以上者,凌迟。冉霜当年背这些律法背得不知道掉了多少根头发,没想到现在却要她亲自送一个无罪的人上行刑台。
“我不能接受。”冉霜摇头,“天权不是凶手,我不能接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案,风城胥,这簪子你不能收。”
风城胥面露无奈,将买命的簪子送回玉匣子,小心翼翼地推上薄如蝉翼的盖子。
她这话说得有点强词夺理。虽说刑部尚书乃是大庆正一品官员,可毕竟只是六部其中一部的顶头上司,自然比不得丞相位居顶点,这道理冉霜也明白,她只是有些不甘心。
“先回去罢,明日再想些别的出路。”
男人有规律地敲了敲车辕,放下帘子,赶车的风七很快得令,驾车驶回风府的方向。
真相,和自己身份暴露被捉回家里,这两件事究竟孰轻孰重?
冉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记得大牢里楚楚可怜的人儿那泪水涟涟的眸子。有几个方向可以下手,虽说在迎春园逐个调查别苑六位姑娘这条路可能已经行不通了,但至少她可以进入刑部地牢,继续试探天权姑娘的口风,以及让风城胥派人调查天权姑娘平日里和除了剩下六位姑娘之外的社交,只要冉霜能搞清楚天权是受了谁的威胁,就能大概推断出天权是顶了谁的罪。只要尚有调查的方向,那就不算毫无办法。
一夜无话。
冉霜本想着今日早些起来再下一趟地牢,却没想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拍打她这间房的门板。
“冉姑娘,醒醒,冉姑娘?”
是风丙的声音。冉霜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眯眼望门外天色,虽说天边已经开始泛明,但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距离。
“哈――欠,风丙吗?进来吧,发生什么了?”
门外风丙似乎被她的豪放劲儿吓了一跳,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才咳了声,推脱说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外也能把事情讲清楚:迎春楼昨夜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有龟公连滚带爬地跑来报官,虽说这种小事自有下面的人处理,但由于是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生的第二起命案,下面的人不敢隐瞒,忙将此事通报到刑部尚书这里。
此时六丫头也打好了热水,端着铜盆走进房间,冉霜忙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速度梳洗打扮完毕,赶在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前再次坐进刑部尚书的马车。风城胥醒得比她更早,星眸里血丝不少,面色苍白,薄唇亦毫无血色,半倚在车厢里,手指不住地敲打前夜丞相留下来的那装簪子的玉匣。
冉霜坐到风城胥对面,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我看风丙的样子,好像还挺紧急?”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低声答:“瑶光死了。”
冉霜登时手脚发冷。
迎春楼里共有七位姑娘,除了一对擅长胡旋舞的双胞胎外尚有五位,其中有两人各自擅长一种乐器,而擅长古琴的那位此时正关在刑部地牢里,剩下的三位则住在一处,各有一把好嗓音。这瑶光便是冉霜昨夜领着风城胥推门就进时见到的第一名姑娘,她还记得这姑娘声似百灵,黛眉下一双秋水波光粼粼,为了吸引冉霜这位‘小公子’的注意力,还额外用手指挑逗了她衣服最上面的盘龙扣。
昨夜还是生动漂亮的美娇娘,今日却成为了一具尸体,冉霜本不信命,眼下却也止不住地想到那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只是不知等今夜迎春楼再开门的时候,其他的姑娘又会以什么样的借口为瑶光的缺席而推脱。
“别怕。”同在马车车厢内的另一个人突然低声开口,“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
冉霜摇头。比起关心个人的安危,她现在更关注眼下的案子。京城是庆国的枢纽,除却关押全国机要犯人的天牢,刑部的地牢拥有不逊色于任何地方的严密看守,此次瑶光身亡,被关在地牢中的天权自然不可能逃出去杀人,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车厢地上的一处花纹思考,她完全不知道的是,她盯着花纹看了多久,风城胥就盯着她看了多久,男人璀璨星眸里似有疲惫,似有怨怼,却也藏着眷恋之色。
冉霜一无所知。
马车很快驶入迎春楼。
妈妈和海棠同时在正门口候着,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见风城胥从车上下来后规规矩矩地福身。今早的海棠比昨天早上规矩得多,身上甚至披了件绝不会出现在风月女子身上的朴素外袍,将原本火辣的身材全部裹在粗布之下,并未露出半分,脖子上隐约带着昨日风丙所留的指印,被厚厚的脂粉盖过大半,见到跟在二人身边的风丙目露瑟缩之意。
冉霜清了清嗓子,主动问道:“这次的案发现场在哪里?”
妈妈与海棠对视一眼,还是妈妈先开的口。
“回大人的话,瑶光姑娘死在瑶光楼,死在了她自己的床上。”
昨夜她与风城胥来过瑶光楼一次,室内陈设与昨夜大抵相同,不过是桌上多了些吃到一半的点心菜肴,床铺边上多了几件贴身衣物而已。冉霜随手拿起桌上酒壶嗅了嗅,是迎春楼最为知名的鸳鸯酒,带着股相当独特的气味,至于旁边瓷碗里的冰糖银耳则只剩下个碗底儿,应该没被加料,闻起来没什么怪味。
前来迎春楼查案的人当然不止冉霜与风城胥两人,尚有京兆尹带着手下众人垂手站在一旁,只等风城胥检视完毕后上前探查。风城胥不动,没有人敢动,冉霜倒是不管这个,先一步掀开团珠流苏帘子,踏入瑶光陈设奢华而又庸俗的卧房。
房内处处挂着迎春楼标志性的大红绸缎,唯有正中央的床铺一圈挂着雪色白纱,许是想弄出点朦胧的意境,此时那点意境却早已消失殆尽――透过薄纱可以轻易看到,昨夜还笑盈盈的瑶光姑娘此时已经□□着横尸在自己的床上,白嫩的胸口竖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雪白的肚皮被切割得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凶手割得不深,不见内脏横流,只有奶黄的脂肪同血迹混在一处。
冉霜飞速戴上手套掀开帐帘,将尸首整体打量一番:瑶光的死法与刑部冰窖里的五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也是心脏破裂而死,但这显然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而是模仿犯,证据是胸口的剪刀乃是力气极大的人一击致命,而非缓慢捅入心脏里,瑶光身上也不止这两处伤口,脖颈手腕大片青紫伤痕累累,面上也痛苦无比,显然是在死前遭受到了极大的虐待。
人死灯灭,冉霜不带任何感情地检查过瑶光身上的每一处,死者的死法相当明确,根据大腿等处的伤痕来看,应是凶手在侵犯过死者后,用自身的力道将弱小的女子压在身下,一手掐着死者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将死者的小腹划成一团花。
直到凶手折磨够了,才把剪刀噗嗤插进死者胸口,迟迟给了瑶光一个痛快。
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席卷了冉霜全身,她惊恐地抬起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声线:“凶手是昨夜的恩客!妈妈!昨夜瑶光接待的恩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