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张存生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倒下,掉进了一条没水的沟里。
他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失。他一直望向陈延的方向。
陈延在门口坐了半夜,直到后半夜张德清起夜,被骂了一顿进了屋。
但他一夜都没睡,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延想着,大约是太晚了,走夜路不方便,又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张存生才没有来。
陈延一直等,一直等,没有等到张存生来。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就说:“陈延跑了!”
天一亮就要遭罪,只有晚上才能喘口气。
张德清被叫着问话,他知道陈延去哪儿了,可他知道了也不能说,张存生看是他亲侄子啊,他们俩的事儿他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陈延沿着小路一直跑,跑的身上都出了汗,跑得小脸红通通的,也不知累的,还是这风吹的。
半道上,下起了雪。
在雪还没大到盖住路面的时候,陈延看见了张存生。
他先是看见路边有一截红色的东西,在荒凉的冬天那是一抹鲜艳的亮色。
走近了看见下面好像有一个人,接着陈延就看出来那是张存生的衣服。
他忙跑下去,把他的身体翻过来,果然就是张存生。
陈延慌了,脸一下就白了,他跪在雪地里抱着张存生,声音发着抖:“存生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捧着张存生的脸,哭着说:“存……存生哥,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张存生好像发烧了,他的脸很烫,也很红,呼吸微弱得听不见。
陈延看见了张存生手里抓的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一件红色的旗袍,里面包着一包大白兔奶糖。
陈延的眼泪掉在张存生的脸上,掉在他满身的鲜血上,掉在白的发光的雪地里。
他知道了张存生是因为要来看他才变成这样,是因为他那个任性的要求,张存生才变成这样。
“存生哥,我错了……”陈延咬着唇,用手背抹掉眼泪,喃喃自语道,“存生哥,我来了,我带你回家。”
陈延把包袱系在胸前,用尽力气把张存生的两条手臂拉起来,放到自己肩上。他背不动张存生,张存生的两只脚在雪地里划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毕竟陈延力气小,他体力透支摔倒好几次,手上、膝盖,磕得鲜血淋漓。
他把张存生背到家里的床上,他到灶上烧水,一点一点喂张存生水喝,可是张存生昏迷的太严重,只能喂进去一点水。
陈延急得直哭,好在这时,张存生的嘴动了动,好像在说话,陈延没听见,张存生就像只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样。
“存生哥,你醒了?你说什么?”陈延趴在张存生嘴边。
张存生又动了动嘴,陈延听到了他说“冷”。
陈延把他们俩被子都盖在张存生的身上,可张存生还在发抖,陈延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在被子上面。
他从来没见过张存生这么脆弱的模样,哽咽着问道:“存生哥,暖了吗?”
过了一会,张存生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后又闭上了,他的嘴动了动,陈延趴在他嘴巴上,听到他虚弱地说:“走。”
陈延拼命摇着头,说:“不走,不走。”
张存生是担心,陈延留下来会和他一个下场,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啊。
陈延跑到镇上的卫生所,里面只有一个挎着红十字药箱的男人,他一听是给张存生看,摆了摆手,把药箱放下了。
“我不能去,他们会把这卫生所砸烂的。”
“我求求你了,你去看看他吧,他烧得很重,”陈延死拉着那人不让他走,“我求求你。”
“我真去不了,我是真去不了,你……你快点松开我……”
陈延在他面前跪下,恳求地说:“我给你磕头了,你就去看一眼,我求求你,我有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哎,你再不松手我叫人了啊!”
到最后,实在拗不过陈延,陈延也不知道哪里这么大的力气,硬是甩不开他。
他告诉陈延,发烧不是大病,喂热水,用热毛巾擦一遍身体,多擦擦额头降温,捂一晚上汗,第二天准能生龙活虎。
陈延回家照做了一遍,张存生果然好点了,到了晚上都能说话了。
张存生看见陈延端着洗脸盆进来,看见他醒了,陈延手上的盆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存生哥,你……你醒了……”陈延扑过去抱住张存生,颤声说,“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陈延,我感觉我好点了。”张存生声音还是很小,嘴唇和脸都发白,“有没有人为难你?你不该回来,大伯知道你回来吗?”
陈延咬着唇不说话,他没敢说自己是偷偷跑回来的。
“陈延,对不起,我食言了。”张存生看着陈延,用力扯出一抹笑,“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
陈延的眼泪掉在张存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