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烟雨重楼往事长（1）
第166章烟雨重楼往事长（1）
三月的天，草长莺飞。武陵城中桃花漫天，似朵朵粉红烟霞闲闲的浮在蔚蓝色的天空中，细碎娇嫩的花瓣片片，随着和煦的春风拂过，婷婷袅袅，在和畅的春日阳光中翩然起舞。
青石长街的尽头，如意小馆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悠悠扬扬的丝竹之声透过那青色的门帘逸散而出，门前的梅花已落，一树一树海棠低低的吐着粉嫩的花蕾，虽是未到全然绽放的时节，却已然隐隐的透出那不可夺取的光彩灼灼。
春之归来，万物复苏，到处都萌发着一派勃勃生机，躁动不安，喧嚣热闹，然而那最是热闹非凡的如意小馆后的一方小院，此刻却沉寂而压抑。白玉大理石筑成的方正棋桌前，两个身影对立静坐，一个素衣锦袍，身形颀长峻拔，一个华衣美服，身形翩翩慵懒。二人相对而坐，却是静默无言，四目相对之中爆发出巨大的压迫之力，令那四下里萌动的春意也不觉收敛了声息。
白玉大理石的桌面光滑洁净，横竖分明的棋盘之上，摆着的却不是往昔那黑白分明的棋子，而是一柄铺展的折扇，扇面上云霞水雾重重，绿柳小楼如烟，四个娟秀清丽的小字恰到好处的跃然于上，正是那日被牧辰认出则瑀字迹的那把折扇。
“为什么要暗中调查？”一改往昔风流倜傥的纨绔模样，公淳容良坐直了身子，漆黑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正对面的临泽，面色如玉，却裹着几分严肃和探寻。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又一丝紧张的气息，面容淡然依旧，临泽如水的明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忍不住向自己发问的公淳容良，半晌，才缓缓开了口：“不想惊扰你而已。”
“不想惊扰我？”刀削剑刻的唇边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公淳容良眸色中的情绪闪烁未定，“你我相交近二十载，我公淳容良，什么时候是个怕惹祸上身的人了？”
“容良，我不是这个意思。”语气依旧淡然清冷，却带了几丝缓和的意蕴，临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出口询问却不是寻常人所想到的那般，责备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反倒是一语中的，戳穿自己的内心所想，临泽觉得，自己没有交错这个朋友。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嗯？临泽，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查我家底、寻我渊源，你说你不是方才我说的那个意思，那么莫非，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什么敌人暗探来调查？”语气肃然，如玉的面上却带着隐隐的笑意，面对一项冷口冷面别别扭扭的临泽，公淳容良心知肚明，如若不用狠话来逼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关心的话说出口的。可是他今天，就是想要听到。
“你非得用这话逼我说？”剑眉微蹙，临泽淡然的面孔上浮现起几分无奈，抬手扶额，却是说出了公淳容良想听到的话：“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魔神即将破除封印而重现六界的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只是异动至此，它就必定不再是个传言。此次的事情只可大，不可小，我这样，也是尽量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而已，毕竟……”
“毕竟我是一介凡人之躯是吧？”利落的将临泽的话头接口说完，公淳容良面上的笑意更深，线条分明的下巴也不似方才那般紧张，挺直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公淳容良晃着手中的羽山，语气慵懒的说道：“但是问题就在于，我公淳容良虽然是一介凡人之躯，但我们公淳家祖上却与非仙之人颇有些渊源，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这柄折扇在手。所以，无论你再怎么小心翼翼的护着我，这趟浑水，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是容良，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同小可。”蹙起的剑眉皱的更紧，临泽在心中暗自思忖，先前怀在心中的隐隐想法果真没错，公淳家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那么简单。只是这个渊源到底是什么样的渊源，又为什么会同由仙堕魔的则瑀扯上关系，临泽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尽最大能力保护公淳容良的安全。
“非同小可又怎样？儿戏一般又怎样？有些事情躲不过就是躲不过，与其费尽心机躲躲藏藏，不如顺其自然的面对，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面上的慵懒之意又多了几分，公淳容良的语气中满是不甚在意的味道，抬眼看着对面眉头紧蹙的临泽，说道：“我说，明明你才是仙，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如我看得透彻？”却又未等临泽反应，公淳容良便又轻笑出声，晃着手中的羽扇继续说道：“哦对，你这个仙修得，本来就是六根不清净，难怪难怪……”
“给我认真一点儿！”公淳容良那笑模笑样的态度令临泽心中一阵无奈，不得不敛了神色，肃了语气，一本正经的抬起手，指了指面前那摆在白玉大理石桌上的一柄折扇，说道：“既然躲不过，那么你就说吧，这个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不就是一把我家祖传的扇子嘛。”状似不经意的撇撇嘴，公淳容良面带嫌弃的伸手拨弄了一下那扇柄上的吊坠，继续说道：“若不是担着一个公淳家祖传之物的名声，我早就把它送人了，你瞧瞧这山水画的工笔画风，笔韵含糊……”
“再说一遍，给我认真一点儿。”瞧着公淳容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临泽心中就一阵烦躁。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眼前这个人却偏偏不当一回事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玩闹！“你可知道，这扇面上的题字，是如今魔界右护法则瑀的手笔？而且，她原本并不是魔，而是仙。”
“由仙堕魔？”浓黑的墨眉向上一挑，似是终于勾起了他几分兴趣一般，公淳容良抬手将那折扇拿在手中，细细的绢纱薄如蝉翼，却并不透明，在明媚的春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四个小字娟秀清丽，一看就是出自青春少女之手。“曾经沧海？”精明如狐狸般的眼眸微微的眯在一起，公淳容良的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语带急切，面上却波澜不惊，二十余载的相处，临泽早已习惯了公淳容良丰富多彩的表情，却仍旧不能完全猜透他那狡黠精明的心思。
“干嘛，你看到这四个字难道还想不明白啊？‘曾经沧海’，明明就是少女怀春嘛。”白眼一翻，公淳容良将手中的折扇重新放回桌面上，懒洋洋的伸展了伸展身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调笑。
面色沉寂，临泽一语未发的看着眼前丝毫没有认真之意的公淳容良，沉水般的眸子冷光森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公淳容良，凉薄的唇线紧紧的绷在一起，似乎下一刻便要爆发。
“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公淳容良慌忙摆手讨饶，如玉般的面色上浮着几分讨好的笑意，重新坐直了身子，公淳容良的眸色终于认真了起来。“既然是祖传的东西，就必定伴随着一个祖传的故事，但是既然是祖传的故事，那么是真是假，或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可就不能保证了啊。”
眸色微动，临泽看着面前顷刻之间化作一副讨好模样的公淳容良没有言语，心中却隐隐的升起三分笑意，他眸色里敛起的认真之意，临泽尽数收在眼底。
“这个故事，我还是听我爷爷讲的。大概是我公淳家的某位高祖身上的事情，但这位高祖高到什么地步，千年多的时光，就恕我一介小小的凡人搞不清楚了。”眸色认真，语意却依旧轻松，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羽扇，公淳容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仿若街边勾栏里的说书人那般，摆开架势，缓缓的讲述这个虽然不长，却是颇为久远的故事。
飘摇的桃花随着阵阵温暖的和风翩然落入院内，粉红色的烟霞顿起，缥缥缈缈的烟云之中，却笼罩着一个不成故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