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酒入愁肠夜更寒（3）
第161章酒入愁肠夜更寒（3）
“牧辰，你告诉我，一个身份而已，对他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哽咽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沙哑，泪水被微凉的夜风所风干，黏腻的铺在脸上，粉樱似的下唇早已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月落方才因着酒意而微微泛红的面色，此刻又是一阵惨白，挣扎良久，终是从口中吐出一句她连说都不敢说的话：“又或者说，慕青寒他还是跟当初一样，接近我，甚至说喜欢我，原本就是为了我的那一个身份么？”
脑海里不住的回想着那已经被她回想过无数次的凡人那一世与慕青寒的偶然相遇，月落曾经一度为此感谢上苍，感谢上苍以这样奇妙而美丽的方式让自己与他相遇，感谢上苍以这样美好而欢乐的方式赐给自己一段美满。
却不想，这一切她曾以为的美丽的巧合，却全都是事先谋划好的，他的主动接近，他的主动示好，为的，全都是自己那个叠影帮二小姐的身份，为的，全都是获得自己的信任然后一举剿灭自己全部的亲人朋友。
那寨子里凄凉悲惨的哭叫声又在耳畔响起，熊熊的火焰烧光了她全部的美好回忆，流血漂橹，横尸遍野，那每一双难以瞑目的眼眸中，含着的，全都是对她大大的嘲讽。可事到如今，她却依然执迷不悟，再一次的偶然相遇，再一次的主动接近，再一次的主动示好，她竟然又再度全盘接受，再度真心实意的将真心捧出，却不想，到头来，依旧是个身份。
“身份……身份……原来如此……”风干的泪水黏腻的缠裹着纷乱的发丝，月落冷冷的嘲笑着自己，口中喃喃着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两个字，心中的悲凉忽然而至，仿若那被激怒的羽山之海，滔天的巨浪夹杂着摧拉枯朽之势迅猛而来，沉重的浪花用力的拍下，击碎那本就裂痕遍布的心。碎片纷飞，化入无尽的海风之中，渐渐的，便消失不见。
“你不要这么想，慕青寒他怎么可能是这样浅薄的一个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眼看着月落苍白的面容一点一点变得惨白，绝望的情绪顺着那惨白的颜色一点点攀上面容，凄绝哀伤的情绪将牧辰紧紧的夹裹其中，手足无措，茫然慌乱，牧辰只得下意识的哄着，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心里真正所想。
这期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满心慌乱的拍着月落颤抖的手臂，牧辰在心中暗暗想着。慕青寒那样的人，虽然并未曾打过什么太多的交道，然而直觉却告诉他，慕青寒并非那般浅薄，更不是那样轻易的玩弄感情之人。若不然，暗月她也不会……
念头至此，闪烁不明的眸色却忽然黯淡下来。想起那时暗月言语间与慕青寒的稔熟之意，并非是战场初见，却仿佛曾经有着一段怎样的渊源，牧辰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剩下的事情，他再也不敢去想。
“哪里就有什么误会了？”深沉寂静的夜色中，泠泠然响起一个清冷如冰裂的声音，一袭宽大的黑袍熟悉至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院落中的声音的主人，正是方才还盘踞在牧辰心绪之间的暗月。
“你来这里做什么？”蓦地松开攥着牧辰衣袖的双手，月落惨白着的脸颊上犹自带着点点泪痕，红红的眼眶微微有些泛肿，月落抬头看向站在黑暗中的暗月，浓重的鼻音响起却是带着倔强的冷拒之意。
“没什么，就是刚刚得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原本我还想不通慕青寒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刚刚恰好听到你的话，想想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语意森然中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并不邪佞，却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暗月紫黑色的面纱下，却是一副未带诧异的神色。
“慕青寒？他又怎么了？”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许是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月落的视线虽然是未曾离开过暗月的眼眸，然而眸色中却平静的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她们正在讨论的，不是前一刻还让她痛彻心扉的慕青寒，而是街边随便一个什么无关痛痒的路人。
“你现在倒是平静，看来牧辰这一招果然有效。”锐利的眸子从牧辰身上一闪而过，唇角真真正正的勾起几丝笑意，暗月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是傻，傻到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下手。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没有就离开，我和牧辰在一起做什么，同你有什么关系？”语气中带了些许的不耐烦，月落此时此刻看到暗月是出乎意料的烦躁不安，没心思与她斗嘴，更没心思与她算计什么心机。
“这是魔界的地盘，要下逐客令也应该是我这个魔君下吧，你这么着反客为主，倒是丝毫不客气，不过呢，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暗月轻笑出声，却如同鬼魅，飘散在浓重的夜色里，缠绕不去，令人毛骨悚然。“我来是支会你一声，我才从花盏那里得到的消息，下个月初十，仙界要迎来一桩喜事，喜事的主角正是你刚才口中念叨着的慕青寒，还有他从小就定有婚约的未婚妻，无忧。”
轻声细语飘飘渺渺，暗月似是故意一般，将那往昔森然阴沉的声音，换作一副清淡飘渺的嗓音，幸灾乐祸的笑意满满的充斥在每个说出口的音节中，伴着细细的夜风，荡漾在微凉的空气中。月落脸上那一瞬间惨白如死灰的表情似乎并不十分令她满意，暗月那精明锐利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亮，面纱之后的朱唇微启，却又是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当初你说你借助幽云之船进入幽冥司的法子是无忧告诉你的，但是她可曾告诉过你，未尽冥界之主同意，私自通过幽云之船闯入幽冥司，是一件会随时丧命的事情？还好前一日江凌枫及时赶到，若不然，现在的你，定然如无忧所愿，早已化作幽冥司忘川河畔的一缕青烟了吧。”
暗月今夜的笑声真是尤其的多，一阵阵，一串串，带着欢愉之意，却冰冷的似乎下一刻便要将这清浅的夜风冻僵在一起，矗立在深夜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暗月！”沉沉的声音自牧辰口中响起，第一次出声制止暗月想要做的事情，牧辰的眸色沉得不能再沉。明显的感觉到站在身侧的月落那竭力克制而不得的颤抖，牧辰虽然明白暗月一贯的心思，然而却始终不忍心看着月落这样接二连三的遭受如此重击。
眸色微动，暗月锐利的眼风扫过面色阴沉的牧辰，微弱的烛火在缭绕的戾气中顽强的跳动着，映着牧辰的面色更加难看，细细的柳叶眉轻轻上挑，暗月的眸子中闪过几分诧异，却又带着几分了然。
“牧辰你还……”
“暗月，你够了，为什么要好好的专门跑来对她说这些？她这几天经历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你这样做，对你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难得的打断了暗月尚未说完的话，第一次在暗月面前如此气势沉沉的说话，牧辰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退却。
“牧辰，我没事。”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说得如此艰难，好容易才找回了呼吸的方法，月落咬牙走到暗月面前，僵冷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双腿发软，似乎下一刻便要再也支撑不住的摔倒，然而却面色森寒，语调里充满坚硬的味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对慕青寒死心绝望，对仙界死心绝望，然后投身于你，将我身上拥有的可以克制你的力量为你所用，然后唤醒魔神，毁灭天地么？”
红肿的眼眶霎时间布满赤红的血色，面色狰狞，平地里卷起一阵粗粝的狂风，月落苍白的唇角笑得邪佞，说出口的话却一字一顿，“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