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公淳容良之惑
第158章公淳容良之惑
赤红色的海面波涛滚滚,没了江凌枫的仙气镇压,怒吼的波涛再次席卷而来,滔天的巨浪猛烈的拍打着海岸,似是要将那本就细碎的沙石彻底捣碎成粉末才肯罢休。
“临泽,你认识公淳容良多久了?”
从昨夜起便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临泽开口,凭借着往生镜的灵力牵引,往昔那些琐碎的点点滴滴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在浩瀚的记忆海洋之中,却清晰的,仿佛能看到那时的天空中闲闲的飘着的每一片云朵。那些或者欢笑阵阵或者涕泪滂沱的回忆,酝酿在无边无际的岁月中,仿佛一坛陈年老酒,掀开盖子,倾然而出的,却全都是那一举一动背后所蕴藏着的温暖与幸福的沉香。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那最后一次离别时争吵带来的歉意在心中深埋已久,那日日夜夜相互照拂的感激潜藏在心中,还有那一丝一缕交错缠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纠缠在一起,团成乱麻,紧紧的堵塞在心头,让她始终无法开口。
看着眼前临泽那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容,那面上擦拭不去的岁月的沧桑之色,令月落踟蹰良久,满腹的话不停的盘旋在脑海,却终究是不知道该将哪一句放在开头,才能理顺那内心繁杂不清的思绪。
于是不如直白一些,直接切入主题才是她一贯的作风,而那些纠缠缭绕在心头的纷繁复杂的情绪,月落想,临泽他一定会懂的。
“二十多年了吧,我原本就是公淳家世代相交的老友,容良他的父辈祖辈同我都有过交往,所以我从他一出生起就算是认识他,只不过与他真正知心交心,却是他长大一些之后的事情了。”双目微眯似是在回忆,临泽眼前浮现起那个小衣小褂的圆乎乎的身影,成天扑棱着想要捉弄自己,像一只还未羽翼丰满的雏鸟。唇角不由得溢出三分笑意,回神儿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月落,临泽声线里不免染上了几丝笑意,“怎么了?好好的突然问起这个。”
“确实是有些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只是我一时也拿不准,所以只能来问你,或者,你再去想办法问问他。”细细的柳叶眉微微的蹙在一起,月落语速缓慢,似是在思忖着怎么将话说出来才更为合适。
“莫非是与仙界或者魔界有什么关系?”瞧着月落那语气迟疑却又郑重的模样,临泽唇边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闲散的眸色认真的敛在一起,他知道,若不是事情严重,一向懒散的月落是绝对不会出现如此认真的表情。
从前他便隐隐觉得,公淳家世代虽为地地道道的凡人,然而却势必与仙魔两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因仙魔之事虽然在凡间并不算十分稀奇,然而却也没有常见到令人面对一个仙者而见怪不怪的地步。但是,从无意中与公淳家的人交往开始,公淳家族虽世世代代更迭,却从未有一人对着身为仙者的自己,有着一分一毫的诧异与不解。就连上次魔族的牧辰突然出现在如意小馆,公淳容良那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也并非常人所能表现得出来的。
“看来你也一直有所怀疑,”看着临泽脸上那变幻几许的表情,月落点点头,继续说道,“上次在如意小馆,你和洛川去后院拿无薇草叶的时候,牧辰无意中看到容良手中的折扇,表情反应都颇为诧异,却并未曾多说什么。后来,我回到魔界又去找过牧辰,他才对我说,那扇面上的画风他虽不认得,然而那四个娟秀清丽的小字,却是出自当今魔界右护法则瑀之手。”
“则瑀?”语调中带着些许的诧异,临泽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几遍,却并不曾在他与公淳容良的交往中唤起什么相仿的印象,想来,是他并未曾提过。
“若说仙界之人偶尔会与凡界有所来往,仙界之物落在凡间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魔界右护法之物在凡间出现,却是一件颇为蹊跷的事情,更何况,”灼灼的目光抬起,月落紧紧看着临泽那略带疑惑的眼眸,漆黑的瞳仁中映出那个熟悉的素色身影,却是一副更为年轻稚嫩的脸庞,“那柄折扇显然有些年岁了,当时容良也说,那是他祖传之物,所以我想……”
“所以你就觉得,他们公淳家祖上或许与魔界颇有些渊源?”不疾不徐的接口说道,临泽那稍显诧异的脸庞不多时间又恢复了一派平静之色,毕竟是修仙百年,见惯了重重风浪变故的临泽,活泼冲动的本性虽然仍旧潜藏在血脉之中,然而却也修得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容稍变的从容镇定。
“未必就是魔界,也可能是仙界,那日我和牧辰分析良久,发现一个很现实的可能性,那就是则瑀她是由仙堕魔。”仰头看着临泽那重归于平静的冷清面容,月落的心中不免涌上几分疼惜之意。同样是修仙百年,然而那几百年的时光对于生来仙胎的修仙者来说,只不过是儿时的稚嫩时光,对临泽这般凡人修仙,并且是散落在凡间的修仙者来说,却是一条苦难重重的道路。临泽他这几百年来,是遭遇了怎样的变故风浪,才能将那原本冲动热血的性子,磨砺成现在这般从容淡定。
“由仙堕魔?”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沉重,临泽刚刚平展的眉头不由得又微微蹙起。向来仙者堕魔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此番还牵扯上了公淳容良,临泽的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那她近来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刚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来了这里,所以我现在还是要再回到魔界去。这次魔神出世的事情闹得很大,处理不好的话,怕是整个六界都难逃一劫。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让容良掺和进来,如果实在躲不开,咱们提前有个预防和打算也是好的。”漆黑的眸子中透着严肃与郑重,虽然与公淳容良相交往的时间并不算长,然而月落却早已在心中将他当成一方好友。况且六界劫难在前,仙界本就背负着守护六界苍生的重任,而不论自己身份如何,注定是要站在仙界这一方的她,自然时时处处,也是以守护六界安宁为己任。
“好,那我现在就立刻动身去武陵城找他谈谈,然后再将消息通报给你,你回魔界去也要时刻小心。不管则瑀她曾经是仙是魔,现在的她已然是魔界中人,她行事作风手段之狠辣,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所以,千万小心。”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身子单薄的月落,临泽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郑重。生死相离一别数百年,此刻旧事重回脑海,才算是真正的重逢,却又是这般危急的来不及闲话家常的态势,惜别之情并着那旧事重忆的五味杂陈,临泽再是被这百年的风浪磨平了心性,此刻也克制不住的让那一向平稳的声线带了几丝起起落落。
“嘁,我又不是你,只会那么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你自己小心点儿吧。”白眼一翻,月落口中说着曾经每每分别时的话语,盈盈的笑意仍旧攀在唇角,滚滚的泪珠却顺着苍白的脸颊颗颗划落,打湿了鹅黄色的衣襟,打湿了纷乱发丝,也打湿了临泽那颗起伏低落的心。
“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微微泛红了眼眶,临泽抬起的手踟蹰了半晌,终是抚上了月落那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额发,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几许温柔,却又溢满儿时顽皮的笑意,“就放你的心吧,我才不会弄伤自己然后回来让你包扎的跟个粽子一样难看呢!”
“哼,那就走着瞧!”声音里带了哽咽,月落泪珠滚滚却依旧笑完了唇角,习惯性地抬手戳一戳临泽腰间的翠玉洞箫,皱皱鼻子似是发狠一般的说道道:“若是你敢把它弄碎了,我就把你骨头弄碎!”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抬手戳戳月落的额头,临泽冲着泪眼朦胧的月落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一如五百多年前的每次分别,他想快点离开,如此,便能快点归来。
临泽成熟的嗓音里带了笑,落在月落耳中,却仿佛仍旧是当初那个稚嫩无比的声音。抬起袖子不顾仪表的擦擦眼泪,月落冲着渐行渐远的临泽摆摆手,终是忍不住的远远的喊了一声:“临泽,你早点儿回来。”
滔天的巨浪滚滚不歇,一刻不停的拍打着细沙铺成的海岸,细碎的阳光透过赤红色的海水铺洒在广阔的海滩上,却仿佛变幻了场景,仿佛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头,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站在高高的山头,冲着那顺着山路蜿蜒而下的小小的素色身影,高高的摆着手,高高的喊着让他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