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往生镜前浮生尽（10）

第153章往生镜前浮生尽（10）

“真聪明！都学会举一反三了！”抬手拍了拍慕青寒的肩膀，月落做出一副鼓励的模样，点点头，称赞道。

脸上的笑容不置可否，慕青寒拉着月落来到河畔的青石之上，清凌凌的河水倒影着天上璀璨的星光，玉盘似的月亮倒映在水面，波光微动，细碎的光芒便荡漾开去。拿出方才便叠好的河灯，慕青寒将小小的红烛放在正中央，打火石噼噼啪啪的声音连番响起，红烛摇曳，烛色柔和。

“来，慢慢的放到河里去。”握着月落的手一起拿着河灯，慕青寒带着她一起将河灯轻轻的放入清澈的河水之中。

小小的河灯载着满满的心愿顺着缓缓的水流慢慢向远方飘去，就那样蹲坐在河畔，月落静默无声的看着那小小的河灯顺流而下，打个旋，再拐个弯儿，一闪一闪的消失不见。

“怎么了？在想什么？”觉察到身边月落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慕青寒抬手顺顺她被风吹乱的额发，柔声问道，细碎的星光散落在那幽深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抹不去的深情。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天上的神仙也很累。地上的凡人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愿望，如果他们都一一满足，那该多忙，可如果他们顾不上全都满足，那么凡人的愿望又该怎么办呢？”望着河面漂浮着的多如九天繁星般的河灯，每一个都承载着放河灯之人最虔诚的心愿，那么多的心愿聚集在一起，仿佛一盏盏心灯，漂浮在漫漫人生长河之中，可是真正能实现愿望的人，多么？方才那兴奋的情绪略略有些低落，月落悄声说完，默然无语。

“傻瓜，神仙听不听得到、顾不顾得上帮我们满足所求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心中能有所希望，然后向着那个想要实现的愿望而努力，这样，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我们起码没有白白度过这一生不是么？”哄孩子般的摸摸月落的额头，慕青寒声音轻柔，是在劝慰情绪低落的月落，却也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始终惶惶不安的内心。

一步错，步步错，直至不可挽回，然而却从未后悔，也并不觉得当初那迈错的脚步，是个真正的错误，反而在心里默默的感激着，感激着那一步将自己带上如此美丽的旅途。

“真的是这样吗？”仰着娇嫩的小脸，面上的神色略带迷茫，月落问出口的话却没有带着丝毫质疑的情绪，她相信他。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话甫一出口，慕青寒的心便僵了一僵，悄悄抹去面上的那一抹尴尬僵硬的神色，慕青寒看着月落的眼眸笑得温柔，“来，把手伸出来。”

“嗯？做什么？”尽管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月落仍旧听话的将右手抬了起来，却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白皙如凝脂般的手腕上便被慕青寒轻轻的套上了一个碧色的玉镯，色泽温润如清凉的月光，黄色的水晶坠子恰到好处的镶嵌其中，温热的触感自镯子上传来，是慕青寒的体温。面色不由得一红，月落的表情里满满的都是疑惑，抬头望着慕青寒问道：“这是……？”

“还好，颜色和你肤色很相称，”兀自低头摆弄着月落腕间的镯子，慕青寒的目光并未从镯子上移开，白皙如玉的面颊微微泛着红意，“喜欢吗？”在心里默默的深吸一口气，慕青寒终于抬起头来迎向月落的双眸，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三分紧张七分期待，仿佛一个做了什么事情在等待肯定的孩子一般，忐忑不安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你……送我的？”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月落望向慕青寒的眸子中仍是满满的诧异，虽然不是评鉴珠宝的行家，然而她却能看得出，腕间的这只翠色朦胧却又莹莹生辉的玉镯，多半是产自蓝田的碧烟玉，光是一副小小的耳坠便已经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是这样的一只镯子。

“定情信物。”缓缓的从口中吐出四个字，慕青寒幽深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月落，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不定的光芒，却明明白白的只有月落一个人的影像，表情认真而郑重，慕青寒握着月落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我……”声细如蚊，被突然而来喜悦冲昏了头，月落一时之间有些发懵，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月落半晌说不出话来。

“嘘……”修长的手指毫无征兆的贴上了她那温湿的双唇，湿润的触感令他一阵心神荡漾，“既然戴上了就不许赖了，这个镯子我是永远永远不会问你要回来的。”

“青寒……”粉颊羞红，月落的眸子里染上三分羞怯七分喜悦，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思忖半晌，月落忽然抬手将始终插在鬓间的银簪拔了下来，柔顺的青丝瞬间披散而下，拿过慕青寒宽大的手掌，月落将那银簪放在那纹路繁复的掌心之中，望向慕青寒的眸色中是郑重的不能再郑重的情绪，“这是我这一生最珍爱的东西，我今日把它交给你，你给我的，我会好好珍惜，我给你的，希望你能用心呵护。”

眸色闪动，尽是无边的柔情。

璀璨如银河铺散的眸子中洋溢着无边无际的温柔，久久的凝视着月落那不躲不闪的双眸，慕青寒清俊的脸上浸润着温柔的笑意，毫无征兆般的俯身而下，那略带凉薄的唇边轻柔的覆上了那粉嫩的樱唇。

下意识的合上双眸，月落只觉得那清冷的梅花香气瞬间加重在鼻息之间，却又并不甜腻，那清淡雅致的感觉令人沉醉，脑海中仿佛瞬间被谁点燃了无数只烟花，漫天的绚烂缤纷在眼前绽放，照亮了这漆黑的夜晚，绚烂了这青葱的岁月。

灼灼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戴在右手腕上的翠色玉镯，黄色的水晶被那往生镜赤红的火焰照得通透，月落想起路过凡间的那一天，江凌枫忽然将这玉镯交予自己时那郑重又略带复杂的情绪，又想起那一日在青华之巅，站在沉香树下的慕青寒第一次见到她腕间的玉镯时，那眸色中满溢的惊喜之色，忽然之间，月落很想将搁在江凌枫掌心中的右手抽回，然后好好的，好好的再看一眼这翠色的光泽。

你给我的，我会好好珍惜，我给你的，希望你能用心呵护。

五百年后亲手将那色泽光润的银簪再次交予自己，黄色的水晶珠子依然晶莹透亮，纤细镂空的蝶翼依旧展翅欲飞，自己给他的，他是真的在好好珍惜。然而他给自己的，却是被自己深深的遗忘，再度拥有，却也裂痕密布，再也无法弥补。

长长的叹息一声，月落似是想要将心底里所有的郁结之气都随着那深深的叹息抛却而去，然而却也终究只是想一想，往生镜中火光熊熊，猎猎火焰中，那一幕幕或欢笑、或心碎的往事却仍在毫不留情的继续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