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张文裕那会儿就是个纨绔子弟,非要挑衅裴某,被裴某打了一拳。不过没什么大碍,流了点鼻血而已。”
裴潋坐倚在屏风后的凳子上,脑袋枕在手臂上,翘着腿甚是得意悠闲。
在太常寺,他可以隔着屏风打朱和的脑袋,但到了这宋府,就得老老实实的坐着。
他视线正对着屏风。那屏风不过一层泼墨素纱。说含蓄点是朦胧美感,不含蓄的就是还不如不遮。那里面一丁点儿动静都勾的裴潋心痒痒,恨不得让宋遗青亲自挠一挠。
方才他翻窗进来,就被正在沐浴的宋遗青勒令不准进一步。左右等着无聊,便说起了今日宫城的事。
“你打了秘书监的儿子?就没被找麻烦?”
宋遗青人还未出来,声音因为震惊不由得大了些。
裴潋仔细想了想,“记不大清了。倒是张文裕捂着流血的鼻子,哭着去找娘的场景记忆犹新。”
所以那人有了后遗症,见到他就捂鼻子。
宋遗青:“……”
这结局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腰侧衣带随意系上,头发擦至半干,宋遗青才觉得浑身舒爽。宽松的交领长衫被一根灰色坠玉的宫绦在腰侧收紧。
上次在宫城和大相国寺都没能好好看看,且裴潋还未见过宋遗青如此闲散慵懒的模样,待对方出来,顿觉的移不开目光。
在宋遗青眼中,裴潋并没有什么变化。坐姿一点都不像在别人府中拘谨。甚至见他过去了,便眯着眼,嘴角带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他的腰带,语气低沉轻柔道:“阿迟,过来。”
腰带上的力道并不大,颇有欲拒还迎的味儿,只想把他拉的更近一些。宋遗青双手指尖把玩着木梳,也不打掉这人作祟的手,也附和着笑。
“裴太常此时倒像一种人。”
裴潋支着脑袋,勾着腰带把人拉进了些,仰头问:“什么人?”
宋遗青顺势负手俯身,学着先前裴潋的模样凑近对方耳边悠悠道:“平康里的小娘子。”
短短几个字,可谓是将之前的“小娘子”和宫城的调戏俱还了回去。
平康里的小娘子都是卖皮肉过活的,不过可都是私人宅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非普通的妓女。
眼下这般场景,可不就像是小娘子有意无意勾着初来乍到的小官人么?
闻言,裴潋也不恼,又凑近了些,笑意愈发浓厚,打的是厚脸皮往上爬的主意。
“那郎君可从了奴家?”
气息紊乱间,宋遗青被这句的拿捏强调惊的一阵恶寒,转而扫过对方的面容,又莫名有些入迷……
趁还能利落脱身,宋遗青终于打掉这人的手,神色恢复正常。
“可惜没能让旁人听上这一句,否则裴太常定能名声大噪。”
他也是男子,该有的感觉都会有,更何况被这般撩拨着,这人还是裴潋。
说来也怪,他与青石等人说话都是平和的,偏生到了裴潋这便时不时的要拐弯抹角的来,总不能好好说上几句。
思来想去,宋遗青决定从现下改一改。
“你真要去插手大理寺的事?”
先不说太常卿这个职位本身就和大理寺搭不上边,就按照裴潋刚才所述的,和大理寺卿张文裕从小就不和的脾性,能老老实实的让裴潋插手?
“并非我要插手,而是官家想。”
官家应是注意到了民间生而不举的乱象,改制约摸要首当其冲了。
余下的这句话未说,宋遗青听了太多庙堂的事,对于还未入官的他来说并非好事。
裴潋一骨碌坐正了身子,堂而皇之的转移话题,“阿迟担心我脱不了身?”
任宋遗青再头脑灵活,也没想到这厮还可以如此舔着脸皮,又知对方明摆着不想多说,便也顺了话头规规矩矩回道:“并不。”
能把江南官场都一锅端了的人要担心什么?
他倒是不拐弯抹角的嘲讽了,然而裴潋依旧是那个裴潋。
只见他不见任何尴尬犹豫接下,“原来阿迟对裴某如此有信心,那必当不辜负了才是。”
宋遗青叹气,自桌案一处小抽屉中拿出那枚玉佩,上面流苏雕刻一如当初。
“此物遗落在见章这里许久,裴太常今日便拿回去罢。”
话题现在是真的正经严肃了。
裴潋拿起玉佩,指尖轻轻摩挲,恍若还能间接汲取一丝这人的温度。
“也好。”裴潋没有意外,更没有要纠缠的意思。
不知为何,对方干脆利落的将玉佩收了回去,宋遗青反倒生出些不舍与怨怼的情绪。
归还玉佩并非冲动之想,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斟酌再三的结果。
他对裴潋是有些好感,对方也确实足够优秀。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信任。这种信任并非体现在小打小闹之事,而是后背相贴,生死相付。更何况这玉佩雕刻之物特殊,拿着实在烫手,放着又担忧有朝一日被发现,平添麻烦。
除去这些,最重要的还是不知对方是否真心。言语与举手投足间轻佻不说,这般到底算得什么?
想来想去,宋遗青再看向裴潋的眼神渐渐带了些怒气,理所当然的又疏远起来。
裴潋何其心细,自玉佩被归还的那一刻,就知道他的阿迟想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