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可为什么结婚之后就不行了呢?
陆向舟的问题直接给陈敏将了军,她一动不动地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今天这场谈话的关键。
“哪有什么为什么,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呗,过着过着就过不下去了,好多家庭不都这样。”
可她不能说,因为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有提问勇气的陆向舟,未必会有听答案的勇气,因为他心里早有一些笃定的事情,之所以来问自己,不是想要答案,只是想求证明。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早料到陈敏会这么说,陆向舟表现得非常不屑一顾,“爸爸可是一直在努力,他始终觉得和你的感情是有修复的可能的。”
“那是――”欲说什么的陈敏突然深吸一大口气,“可不也没什么用嘛,有的不合适是根深蒂固的,你爸再努力也不行。”
转折太生硬,连陈敏自己都觉得难置可否。
“可至少他有试着努力一下吧,不会成功这种话不是只有努力过的人才有资格说吗?你怎么表现得比爸爸还有底气?”
“因为我比他冷静、比他清醒,”陈敏冷声道,“所以我不会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么我呢?我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对吗?”
“你――”
“您好,快到了,请问是在哪栋楼下车?”
司机不适时的提问打断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等马达声再次响起,陆向舟竟自己停止了这个话题。陈敏以为这是儿子在给自己台阶下,可谁曾想,这台阶却是只拦路虎。
“这什么情况?”连续几天无法和陆向舟进行有效沟通的周数纳闷道,“他之前不是都好很多了吗?怎么这几天状态又回去了?”
何止是回去了?自从陆向舟不再和陈敏提起那天的问题后,他整个人的交流欲望又再次清零,每天除了必要的生活需求,多的字是一个都没有。
徘徊在母子间的沉默仿佛一座狭窄的牢笼,把陈敏紧紧地锁在了里面。她想要冲出去,让那些一直不得开口的话就此解脱,但顽固的清明总是拉扯着她,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我想...可能是我的原因。”
所以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乞求医生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您什么原因?”
“他...有一些问题想知道,但...但那些事情太敏感,我...我怕说出来对他的情绪反而有影响,所以...所以就...”
“那可以给我说说看吗?”周数无奈道,“如果您不想说得很详细,就给我说个大致的方向,比如是关于什么问题的,牵涉有多广,他对这个问题的执念有多深,这样我好判断一下到底是不是他这次反复的原因。”
“我觉得...应该就是的。”从未开过口的事情让陈敏觉得压力极大,胸口的拥塞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好像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
“那......?”
“是关于我和他爸的关系。”
“嗯?”
“我们...夫妻关系不是很好,对向舟产生了一些影响,他一直觉得我不在乎他。”
“那您实际上在乎他吗?”
“你觉得呢?”陈敏没忍住惨笑了一下,“哪有一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那确实...”
周数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认同陈敏的说法,但其实他想的是另外的问题――不是天底下的母亲都会在乎自己的小孩,而是她陈敏看起来确实不是不在乎孩子的人。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周数觉得陈敏的性子是冷了点,但冷和不负责任绝对是两回事,她对陆向舟真的挺上心,照顾得也非常周到,可以说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天我带他去看他爸爸,他就一直在问我们过去的事情,我挑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告诉他,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可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就是想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他原来给您提过吗?”
“提过,不同的方式,不同的问法,但我都没说。”
“噢,这样...”周数若有所思,“那应该就是特别在乎了,您看这几个月以来,他除了询问自己的病情和日常的生活需求外,几乎没有对我们提出过什么比较正经的问题,问您的这个应该是第一个吧?”
“是的,是第一个。”陈敏如实答道。
“那就说明在病人的康复过程中,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们之前推测的关于宫医生的动向,他反而没那么想了解。”
“那怎么办呢?”陈敏真的很焦虑,“必须要告诉他吗?这事真的有些复杂,很多问题可能和他一直以来想的不太一样,我怕说出来反而会让他失望。”
“还是得试试看,”周数边想边说,“不过可以不要一次性说完,把话题的主动权交给他,他想知道什么,您就说什么,多的事情不要提。因为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承受范围的,如果你说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潜意识就会阻止他继续提问。”
“可现在他不和我说话了,我――”
“他会和您说话的,”周数笑道,“只要您一开始就先抓住他的注意力。”
抓住他的注意力,陈敏把周数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终于决定不打什么铺垫,直接开口。
“所以你还想知道我和你爸闹掰的原因吗?”
那是个午后,陆向舟午睡醒来正盯着窗户发呆,陈敏的提问像个扔进水里的重磅炸弹,一下就把他几近于雕像的脸给炸了个分崩离析。
“什么...什么原因?”于是陈敏听到了近一个礼拜以来的第一个有效问题。
“零碎的有很多,但如果说最主要的话,应该是我也被摘了子宫。”
“嗯?”
陆向舟的大脑运转得非常吃力,一时竟不知关注点应该放在这个“也”字上,还是放在“摘子宫”上。
“临产期前一个礼拜,我因为凝血障碍,导致性腺突然破裂,不得不紧急手术。”
“性腺破裂?”陆向舟缓慢地重复着陈敏的话。
“对,你和我们呆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是生产时最危险的情况之一。我们那时医疗技术不比现在,没有辅助性腺和辅助信息素用作替代,做手术就是在和死神抢人。抢得快,大人孩子也许能保下一个,抢得慢,就是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