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有这么重要吗
我们两个有这么重要吗
石牢的铁门被拉开时,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肖晨眯着眼适应了片刻,见二当家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神色复杂。
“想明白了吗?”二当家侧身让他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只要你点头留下来,我保你活着。这山寨虽比不得吏部衙门,却也能让你衣食无忧。”
肖晨走出石牢,一夜未进水米,喉咙干得发疼,脚步却依旧稳健。他看着二当家,缓缓道:“我昨天说过,我不怕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山寨里那些简陋的木屋和晒在绳上的兽皮,继续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当年受了冤屈,该找的是那些害了你们的败类,而不是把所有读书人都当成仇敌。”
二当家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狠戾和一丝扭曲的快意:“找?我们找了整整五年。”
他抛了抛手里的匕首,金属碰撞声在空地上格外刺耳:“前年冬天,我们终于把那骗了我爹救命钱的狗官堵在了城外的破庙里。他当时正搂着窑姐喝花酒,看见我们就跪地求饶,说愿意把家产都给我们。”
“我们信了吗?”二当家猛地提高声音,眼里迸出凶光,“我们把他拖到乱葬岗,让他跪在我爹的牌位前,一刀一刀剐了他的肉!他哀嚎了三天三夜,最后变成了野狗的口粮!”
旁边一个络腮胡土匪也接口道:“还有骗了我妹妹的那个秀才,中了举就以为没人能奈何他?我们扮成轿夫,在他赴任的路上把他敲晕,扔进了河里喂鱼!他那县太爷的岳丈派人查了半年,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我们谁也没放过。”二当家盯着肖晨,一字一句道,“凡是当年踩过我们、害过我们的,不管他当了官还是发了财,我们都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他们死得比谁都难看。”
他忽然凑近肖晨,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股血腥味:“你以为我们是随便抢人?那些被我们劫的书生里,有几个是那狗官的门生,还有两个是那秀才的同乡——他们当年可都跟着主子风光过,凭什么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去考科举?”
肖晨心头一震,原来这些抢劫并非全无缘由,竟是掺杂着如此扭曲的报复。
“可更多的人是无辜的。”他沉声道,“那些寒门学子,十年寒窗只为一个机会,你们断了他们的路,和当年害你们的人,又有何异?”
“无辜?”二当家嗤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辜?当年我家破人亡时,怎么没人说我无辜?我妹妹投河时,那些围观的人还在说她活该!”
他猛地推开肖晨,转身走向木屋:“别再跟我讲大道理。要么留下,要么就等着和那些‘无辜’的书生一起烂在石牢里。”
肖晨站在原地,看着二当家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伙人被仇恨裹挟,早已分不清报复和滥杀的界限,他们的痛苦是真的,可犯下的罪孽也是真的。
阳光渐渐升高,晒得人皮肤发烫。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不仅自己和这些书生危险,恐怕还会有更多无辜者被卷入这场扭曲的报复里。
几个心腹土匪凑到二当家身边,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二哥,那姓肖的骨头硬,不肯留下,咱们不如换个法子——逼他留!”
二当家皱眉:“怎么逼?他连死都不怕。”
“他是不怕死,可他总有软肋吧?”一个三角眼的土匪压低声音,“小的们去城里打听时,听肖府的下人说,这位肖大人对家里的两位夫人宝贝得紧,几乎是言听计从,走哪都惦记着。”
他搓了搓手,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咱们只要把他那两位夫人弄到山上来,攥在手里当王牌,还怕他不乖乖听话?到时候别说让他留下,就是让他给咱们当军师,他也得点头!”
二当家眼睛一亮,这主意像是戳中了他的心思。他之前只想着用肖晨牵制官府,倒忘了从他身边人下手——再硬的骨头,碰上在乎的人,也得软三分。
“这法子……可行。”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肖府在京城,守卫怕是不弱,能轻易得手吗?”
“放心!”三角眼拍着胸脯,“小的已经摸清了,他那两位夫人昨儿还去京兆尹府打听消息,看样子急得很,说不定会亲自出城来找。咱们只要在城外设个埋伏,找几个会迷药的兄弟,保准能把人悄无声息地带回来。”
旁边的土匪也跟着附和:“就是!女人家胆子小,到了这山寨,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到时候把人一关,姓肖的还能不怂?”
二当家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
他眼神一厉,冲三角眼道:“你带五个手脚利落的兄弟,现在就下山!记住,要活的,别伤了人——伤了她们,姓肖的狗急跳墙,对咱们没好处。”
“明白!”三角眼应得干脆,转身就招呼人,“走!抄家伙,下山!”
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二当家走到石牢门口,望着里面闭目养神的肖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肖晨啊肖晨,你不是讲仁义、重情义吗?等你的夫人到了这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硬气得起来。
而石牢里的肖晨,虽听不清外面的对话,却隐约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方才那几个土匪的笑声太刺耳,二当家的眼神也太过阴狠,像是在谋划什么。
他心里猛地一紧,第一个念头就是李傲雪和丁香。
她们……不会出事吧?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猛地睁开眼,用力摇晃着牢门的铁栏杆:“喂!你们想干什么?!”
外面的守卫瞥了他一眼,啐了一口:“老实待着!吵什么吵!”
肖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李傲雪和丁香正站在城外一处茶寮旁,望着通往山寨的方向焦急等待。京兆尹说今日拂晓便会动手,可天已大亮,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少夫人,要不我们再去京兆尹府问问?”丁香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李傲雪刚要点头,身后忽然传来几个低沉的声音:“两位夫人,别等了。”
她们猛地回头,只见四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站在身后,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虽换了装扮,那眼神里的凶戾却藏不住——正是山寨里的土匪。
“你们想干什么?”李傲雪将丁香护在身后,强作镇定,“我家少爷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肖大人好得很。”为首的三角眼晃了晃手里的短刀,“想见到他,就乖乖跟我们走。”
“你们做梦!”丁香鼓起勇气喊道,“京兆尹的人很快就会来抓你们,快放了公子!”
“京兆尹?”三角眼嗤笑一声,上前一步,语气阴狠,“别指望那些官老爷了。我实话告诉你们,现在肖大人的命捏在我们手里。你们要是听话,还能活着见他;要是敢犟,”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京城方向,“我们虽不图财,却有的是手段——比如,夜里悄悄摸进肖府,把你们家的人一个个……”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李傲雪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知道,这些亡命之徒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肖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绝不能因为她们出事。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了就知道。”三角眼示意手下,“识相点,别逼我们动粗。”
两个土匪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们。李傲雪悄悄捏了捏丁香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慌。丁香眼眶泛红,却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不能给少夫人添乱。
被推搡着往密林深处走时,李傲雪故意放慢脚步,悄悄将藏在袖角的一枚银簪子丢在地上。那是少爷送她的,上面刻着个“肖”字,若是京兆尹的人追来,或许能看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山寨的轮廓。李傲雪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却在心里默念:少爷,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