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疯子

车子在门口停下。

下车前，罗秘书罕见多嘴朝她委婉道：“您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吗？”

沈映蓊面无表情思量着他话里的意思，扶在车门边沿的手还未动作，便听见客厅里的动静。

大门没有闭合，留出道缝隙，女人甜沁的嗓音混在笑声中飘来。

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沈映蓊一时没说话，唯独搭在门边的手指慢慢收紧。

罗秘书依旧是那副标准恭敬的笑容语气：“小少爷吩咐过，您现在要是不方便回家可以不着急回去。”

指尖带了力气，推开车门，她走下车：“不用。”

门从内向外打开，站在客厅正中央、披着雪白皮草的女人正笑弯了腰，她回过头，视线在触及沈映蓊时，那张保养得当显得很是年轻的桃心脸上又盈出几分笑意。

沈琦“呀”了声，语调脆甜，带着与年纪不符的轻快和娇憨，却并不让人感到做作。

她拢了拢肩上松滑的披肩：“映蓊回来了啊，我们正说起你呢。”

沈映蓊朝客厅里的几人走近，略略弯唇，声音有些浮：“是吗，说我什么。”

姜琴云原本还笑着的，难得见到沈琦，能说上几句话，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沈映蓊的同时有些冻住，敛了几分，只招呼两人落座。

沈琦不拘着，倒头摔进沙发，她刚下飞机，此时将脚上的尖细高跟鞋甩到一旁，又锤了锤自己的肩颈，娇气道：“说还是我们映蓊命好享福啊，不像我这么命苦，要坐三个小时的飞机才能来见你，多不容易。”

客厅里除了佣人就是三个女人，听刚才阿姨轻声跟姜琴云的回话内容，沈方淮一时半会在三楼书房无法脱身，沈灵均则是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没下来。

姜琴云是有些内敛的女人，有第三个人在的场合，她又变成聆听者的地位，捧着阿姨送上来的暖茶轻啜。

沈映蓊听着沈琦近乎撒娇一般的抱怨，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要是想见我，可以跟我视频的，或者等我去了立嘉再见面也行。”

沈琦愣了下：“不恨我吗？”

沈映蓊更是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但没有多嘴，只老老实实摇头。

沈琦盯着沈映蓊的脸许久，勾着眼线的眼睛微眯，像是观察人类的猫科动物一样，只凭借直觉的审视。

终于，她像是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猝不及防凑近沈映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捏了捏沈映蓊的脸颊，语气宠溺而亲昵：“好孩子，说的是真话呢。”

“看来是真的不恨我了。但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跟小姑问声好呢？”沈琦转瞬表情变得幽怨。

沈映蓊没有动，她感觉到冰凉锋利的尖利指甲划过自己脸庞，在肌肤上滑动，或许还带出印记，带着点火辣辣的疼，最终，停留在脖颈脉络上。

那条细细的淡青色颈脉规律而平静地跳动，在被冰凉的物什贴近时，短暂凝涩过后，是亢奋到近乎狂热的鼓动。

沈琦一顿，紧跟着开心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松开了手，“我差点都忘了，你也是个疯孩子。”

覆在脖颈处的压迫解除，沈映蓊停滞的呼吸缓慢恢复，声音干涩：“小姑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和我开玩笑。”

这时罗秘书从三楼下来，请沈琦上楼细谈。

沈琦眉头一挑，利爽起身，她往楼上走的同时，朝沈映蓊眨了眨眼，“谁让映蓊闯了祸，姑姑是来收利息的。”

不知道沈方淮和她说了什么，总之，她离开书房时表情极为满意，当天下午就有sales带着当季高定出现在沈家。

她给姜琴云挑完，还把沈映蓊拉过来，让设计师给她量尺。

“不用。”

“要的要的，这么美的女孩子，姑姑要给你穿上最华丽的晚礼服。”沈琦亲昵地点了点沈映蓊的鼻尖。

沈映蓊一头雾水：“我要晚礼服做什么？”

沈琦笑：“当然是出席下周的宴会啊！我们沈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做全场最瞩目的那一个。”

沈映蓊怔住。

“然后，等着最阔绰的男人出手。”沈琦脸上带着洞悉命运的了然笑意，像是最刻骨的仇恨，又带着某种近乎神性的怜悯。

被彻底物化，成为家族利益的饵钩，这就是沈映蓊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

晚饭时，大家聚到一起。

气氛有些凝滞，但沈琦却丝毫不为所困。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不是？”她切着冷盘中的牛排，语调微微上扬，愉悦又轻快。

饭桌上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从下午起，沈映蓊的脸色就一直苍白，比她更难看的，是沈灵均。

“北边的事……差不多已经快结束，郑家那边他们也妥协，为什么还要……”他艰难地开口。

“不为什么，因为我有一大堆珠宝想炫耀，我想办晚宴。”沈琦声音昂扬，她替沈方淮回答，她说着，却是看向沈映蓊的，笑着解释，“漂亮珠宝不放在展柜拍出高价，太可惜了。”

沈灵均铁青着脸色，攥紧指节。

沈方淮沉吟几秒，才对沈灵均说：“这段时间，你成长不少，做的不错，辛苦了。”

姜琴云看着这一幕，唇边牵起抹笑，它被沈方淮捕捉到，夫妻两人静静对视几秒，最终是沈方淮移开视线。

沈灵均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件事，阿姐出席不合适，她还没有正式拿到离……”

沈映蓊忽然出声打断：“到时候我会准时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