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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方惊破

扁方惊破

宗人府的回廊刚转过半截,萧惊瑞的金镯子就先一步撞在朱漆廊柱上,叮啷脆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她提着茄紫裙摆大步闯进来时,正撞见程独毓背对着她站在九曲门前,石青色袖口沾着点湿痕,侧脸在暮色里白得像宣纸,眼眶红得格外扎眼,那副模样,活像被谁欺负得狠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人?!”

萧惊瑞的怒喝未落,人已像团烈火扑到程独毓身边。目光扫过廊下那个银白色身影时,她挑高的眉梢瞬间拧成了结,裴鹤朝这老狐貍正撚着桃木符珠笑,银白锦缎袖口上两点浅红,瞧着倒像是程独毓的血。

“好你个臭算命的!”萧惊瑞二话不说,擡手就把头上那支实心的赤金缠枝扁方拽了下来。扁方上的玛瑙流苏还没完全稳下来,已带着劲风朝裴鹤朝面门砸去,“一把年纪学人家欺负姑娘家,为老不尊的东西!”

裴鹤朝偏头避过,步摇砸在廊柱上,在漆上刮出细痕滑落到柱根。他看着萧惊瑞叉腰瞪眼的模样,倒像是觉得有趣,符珠转得更快了:“景曜郡主赫赫威名,这脾气,倒是比传闻中更烈。”

“烈?我还能更烈些!”萧惊瑞说着就要上前动手,手腕却被程独毓一把攥住。她回头撞见程独毓的眼神,忽然愣了——那双总是冷静得像冰的眼睛里,此刻竟浮着层水光,像是憋着什么惊涛骇浪。

“别闹。”程独毓的声音有点哑,指尖轻攥着她的腕骨,“他是……我师父。”

“啥?”萧惊瑞的怒火烧到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看看程独毓,又看看裴鹤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师父?那个七年前就……”

“就被你亲手埋进土里的?”裴鹤朝接话时,指尖刚碰到案上的冷茶盏,程独毓已侧身挡在他面前,茶盏被衣袖带得晃了晃,半盏冷茶泼在青石板上。他望着程独毓紧绷的侧脸,发出低笑:“乖徒,你当年填土的时候,手可没这么软。”

程独毓没理他,只拽着萧惊瑞往旁边走。萧惊瑞被她拖着踉跄了两步,金镯子撞得叮响:“等等!这老狐貍不是早死了吗?你当年抱着他的牌位哭了三天三夜,还说过……说他总逼你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你偏不爱学。”

“他骗我的。”程独毓低头踢开脚边的玛瑙碎珠,声音轻得像叹息。想起当年那口薄棺入土时的闷响,她忽然觉得太阳xue突突直跳,合着这些年她对着牌位说的那些知心话,全成了这老东西日后取笑她的话柄。

裴鹤朝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还捏着那半张旧笺:“与其在这儿磨牙,不如找个地方聊聊。”他瞥了眼萧惊瑞炸毛的样子,忽然笑了,“比如……郡主府那处埋了三层青石的偏院?”

萧惊瑞一听这话,炸得更厉害了:“你怎么知道……”

“你府里的冬青长得不错,就是埋青石的手艺差了点。”裴鹤朝慢悠悠晃着符珠,“上回路过时,听见你们说要换司天监的齿轮,顺手帮了个小忙。”

程独毓猛地擡头。难怪裴鹤朝今日推演星盘时那般顺水推舟,原来早已知晓他们的计划。她忽然想起什么,拽着萧惊瑞就走:“去郡主府。”

萧惊瑞被她拽得踉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老狐貍!别以为你是她师父我就不敢动你!再敢让她掉眼泪,我把你那破符珠融了打镯子!再找人弄你!”

裴鹤朝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一静一动的背影,符珠在指间转了个圈。石青色裙摆扫过廊下的碎珠,带起的风里,似乎还混着七年前书斋里的香樟木气——他这乖徒,当年总爱趁他打坐时偷喝雨前龙井,被发现了就梗着脖子说“偷喝师父的茶,算下来是您欠我半盏指点”,如今倒是出息了,连算计起人来都带着他当年的影子。

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轻响时,郡主府偏院的烛火已透窗而出。这一次,炭盆边多了个银白色身影,正被萧惊瑞用金镯子敲着案角逼问:“说!你当年到底装死还是真死?要是装死,我现在就把你再埋回去!”

程独毓坐在一旁,看着师父被怼得无奈扶额,忽然觉得眼眶又有点热。她低头抿了口茶,还是去年的雨前龙井,苦涩里带着点回甘,像极了这兜兜转转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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