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暗涌

程独毓挑开马车竹帘一角，望见远处旗杆上飘着的玄色“镇北”旗。

“快到了。”程允执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左臂的伤口已结痂，说话时却仍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生怕牵扯到伤口。

程独毓“嗯”了一声，目光落回车内。萧惊瑞正歪在软垫上打盹，倒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郡主这一路没再闹脾气？”程独毓低声问素微。

素微无奈地笑了笑：“昨天嫌马车太慢，非要自己骑马，结果被将军派来的护卫拦了回去，赌气到后半夜才睡。”她顿了顿，往萧惊瑞那边瞥了眼，“她昨晚偷偷给允执公子换了伤药，说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上好金疮药。”

程独毓看向程允执，见他正低头盯着自己的伤臂，嘴角抿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马车刚停稳，就见一个身着银甲的副将快步迎上来，对着车帘抱拳：“末将周凛，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郡主与程姑娘。”

萧惊瑞被吵醒，揉着眼睛掀帘下车，看见周凛便挑眉：“你家将军呢？敢让本郡主在马车上摇三天，他自己倒躲在营里偷懒？”

“将军正在前营点兵，”周凛面不改色地回话，“特意吩咐末将先带各位去偏帐歇息，晚些时候亲自来赔罪。”

“算他识相。”萧惊瑞哼了一声，率先往营寨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见程独毓扶着程允执下车，皱眉道，“磨磨蹭蹭的，想让本郡主站在这里喝西北风？”

程独毓对周凛道：“有劳副将。”

偏帐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周凛让人送来热水和吃食，又留下两个亲兵守在帐外，才躬身退下。萧惊瑞狼吞虎咽地塞了半块肉饼，突然擡头问：“赵琰那边有消息吗？”

程独毓正在给程允执检查伤口，闻言动作一顿：“还没有。”

“十有八九是被陛下拿下了。”萧惊瑞用帕子擦着嘴角，“赵琰那点心计，在皇子里不算差，可惜急功近利了些。他要是沉得住气，未必不能再撑几年。”

正说着，帐外传来脚步声，周凛再次进来，神色凝重：“程姑娘，宫里传来消息，端王赵琰被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但……”

“但什么？”萧惊瑞追问。

“但丽贵妃并未被牵连，反而晋了位份，升为丽皇贵妃。”周凛沉声道，“还有，六皇子赵瑜昨日突发急病，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已经下令封锁了莲贵人的宫殿。”

程允执猛地擡头：“急病？会不会是……”

“多半是丽贵妃的手笔。”程独毓指尖攥紧了布条，“赵琰倒台，她要扫清后患。六皇子生母曾是她宫里的人，留着始终是颗钉子。”

萧惊瑞嗤笑一声，将手里的肉饼往碟子里一扔：“狗咬狗罢了。一个想灭口，一个未必没藏着后手，咱们凑什么热闹？”

“那六皇子……”程允执迟疑道。

“他活不活得下来，要看莲贵人能不能抓住最后一口气。”萧惊瑞端起茶杯抿了口，“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等陆将军的下一步安排。宫里的浑水，暂时轮不到咱们蹚。”

程独毓看向周凛：“将军可有办法，联系上宫里的暗线？”

周凛迟疑道：“将军麾下有几个暗线，埋在宫里多年，只是……莲贵人的宫殿被封锁，消息怕是传不出去。”

“未必。”程独毓目光微亮，“能在丽贵妃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养到被陛下接走，莲贵人不会这么容易认输。她若有后手，定会想办法传消息出来。”

一个亲兵掀帘进来，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周副将，营外有个货郎送来的，说是给程姑娘的。”

程独毓接过信，见火漆上印着朵半开的莲，心头一动，连忙拆开。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鱼已入网，静待时机，莲。”

“是莲贵人的信。”程独毓松了口气，“她没事，还设了局等着丽贵妃往里跳。”

萧惊瑞凑过来看了看，挑眉道：“这妇人倒有几分手段。看来咱们不用操心宫里的事了，只等着看结果就行。”

“她背后有陛下默许。”程独毓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赵琰倒了，丽贵妃的利用价值也快耗尽了。陛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除掉她，莲贵人就是递刀的人。”

火苗熄灭，纸灰飘落在地。程独毓站起身：“周副将，烦请转告将军，我们需要等一个消息，可能要在营中多待几日。”

周凛应声退下。萧惊瑞看着程独毓，突然道：“你早就猜到莲贵人会反击？”

“赌一把罢了。”程独毓淡淡道，“丽贵妃太急着斩草除根，反而给了对手机会。”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程允执问。

“等。”程独毓道，“等京城传来丽皇贵妃倒台的消息，也等陆将军拿出下一步的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