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
宫墙
玉芙宫,赵琰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听着头顶传来丽贵妃指甲叩击玉盏的轻响,后背的冷汗正顺着朝服褶皱往下淌。
“这么说,程独毓带着程允执跑了?”丽贵妃的声音裹在香雾里,听不出喜怒。她斜倚在软榻上,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赵琰压下喉头的涩意:“是儿臣……办事不力。”
“不力?”丽贵妃轻笑一声,擡手示意宫女退下。殿门合上的瞬间,她猛地坐直身子,玉盏被重重搁在小几上,“静心苑那场火,你放得连只耗子都没烧死,倒把自己人烧得七零八落!现在倒好,程独毓带着那枚能指证你的玉佩跑了,你还敢跟我说‘不力’?”
赵琰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擡头。他知道丽贵妃在气什么,那枚玉佩是当年他默许手下构陷程家时,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私物,程独毓一直攥在手里,是能把他钉死在谋逆罪上的铁证。
“母妃息怒,”他声音发颤,“儿臣已经让人封锁了全城,只要他们敢露面……”
“露面?”丽贵妃冷笑,“程独毓那性子,是会自投罗网的人?她此刻怕是已经带着程允执,去找镇北将军搬救兵了。”她顿了顿,语气突然沉下来,“还有件事,你得给我办妥当。”
赵琰应声:“母妃请讲。”
“六皇子赵瑜,”丽贵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生母莲贵人当年是我宫里的人,保不齐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如今陛下把他接回身边亲自教养,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赵琰心里一紧。他见过那个六弟,眉眼怯生生的,说话总是低着头,看起来半点威胁都没有。他低声道:“儿臣明白。”
丽贵妃这才缓和了些语气,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记住,程独毓和程允执必须死,赵瑜那边也得尽快动手。陛下最近疑心重,别让这些事绊住了我们的脚步。”
赵琰刚站起身,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看向丽贵妃。对方却迅速整理好衣襟,脸上堆起温顺的笑意。
赵启穿着明黄色常服,由太监扶着走进来,目光在赵琰身上扫了一圈,淡淡开口:“你也在?正好,朕有件事要问你。”
赵琰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跪下:“儿臣在,恭请父皇安。”
老皇帝没叫他起来,径直走到软榻边坐下,端起丽贵妃递来的茶盏,慢悠悠地吹着热气:“前几日,莲贵人向朕哭诉,说有人在她宫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想害六皇子。你可知晓此事?”
赵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还没来得及对赵瑜动手,怎会……
“儿臣不知。”他硬着头皮回话,“儿臣这就去查,定要严惩凶手。”
“不必查了。”老皇帝放下茶盏,“朕已经查到了。放东西的人,是你母妃宫里出去的旧人。”
丽贵妃脸色微变,立刻跪下:“陛下明鉴!臣妾绝无此意!定是那宫女被人收买,故意栽赃陷害!”
老皇帝没看她,视线依旧落在赵琰身上:“朕听说,你近日在城外凶宅里藏了个人?”
赵琰浑身一僵。刘院判的事,他做得极为隐秘,父皇怎么会知道?
“是儿臣寻来给母妃调理身体的医者,只是母妃不喜生人,才暂且安置在城外。”
“调理身体?”老皇帝笑了,“用活人试药,也叫调理身体?刘院判擅用禁术炼制秘药,谋害皇室子嗣,你倒是胆大包天,敢把这种人藏在眼皮子底下。”
赵琰彻底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父皇连刘院判的事都知道了。
老皇帝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失望:“赵琰,你可知罪?”
赵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老皇帝摆了摆手,太监捧着一卷明黄卷轴走上前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赵琰,德行有亏,私藏奸佞,意图不轨,着废黜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圈禁于宗人府,钦此。”
宣诏声落,赵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看着金砖上的纹路。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做得那么隐秘,怎么会突然败露?
老皇帝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经过殿门时,他脚步顿了顿,对着空气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六皇子年纪小,以后让莲贵人好生看着,别再让不相干的人惊扰了。”
玉芙宫的角落里,一个捧着茶盘的小太监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袖中藏着一枚小小的玉哨,是莲贵人给他的信物。今早他按照贵人的吩咐,把一封匿名信塞到了总管太监的靴子里,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凶宅藏医,秘药害人,五皇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