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星火
程独毓拽着程允执钻出洞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先处理伤。”程独毓松开他的手,弯腰在附近寻了块相对平整的青石,语气依旧冷硬,却主动解下自己的外衫,撕成更宽的布条。
程允执刚想说“不碍事”,就被她瞪了一眼。他乖乖闭了嘴,依言坐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旧布条。伤口外翻着,沾了些泥土,看着有些吓人。
“疼就吭声。”她拿出素微塞给程允执的伤药,倒在掌心搓热了,才往伤口上敷。
程允执咬着牙没出声,视线却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指尖还留着被烫伤的红痕,那是昨夜火舌燎到袖口时留下的。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你的手也伤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了。”程独毓系紧布条,擡头时,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怔。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昨夜拽他时太用力,指尖在他腕上掐出了几道红印。
“往这边走。”程独毓先站起身,往密林深处偏左的方向指了指,“惊瑞若按约定联络镇北将军的人,会在三日后的卯时,到山外的破庙汇合。”
程允执愣了愣:“不直接去找她们?”
“静心苑失火,赵琰定会全城搜捕。”她迈步往前走,脚步稳得像踩在平地,“现在露面,是自投罗网。我们得等风声松些,再去破庙。”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晨光穿过树隙落在她发上,镀了层浅金,竟让他想起小时候,她总带着他在程府的院子里练剑,阳光也是这样落在她身上,背影挺拔得像株青竹。
“毓师,”他忍不住开口,“你早就知道赵琰会对我下手?”
程独毓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他怕你我坏了他的布局。留着你,不过是想拿你当牵制我的筹码。”
“那你昨夜……”
“我说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她打断他,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程允执,你不是我的软肋,是我教出来的人。我教你的,是活着把事做完,不是学飞蛾扑火。”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傻气。左臂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两人找了处背风的山洞暂歇。程独毓出去寻了些野果,回来时,见程允执正靠在石壁上打盹,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把他叫醒,免得着凉,却见他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看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怕我跑了?”她挑眉。
“不是。”他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怕……又梦见你出事。”
程独毓没再说话,把野果递给他。果子酸甜,汁水沾在指尖,带着点清冽的香。
两日后的傍晚,程独毓估算着时辰,带着程允执往山外走。快到破庙时,远远就看见庙门口立着两个身影——穿蔷薇色罗裙的那位正叉着腰骂骂咧咧,素微站在她身边,正低声劝着什么。萧惊瑞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斜插两支粉碧玺蔷薇,走动时却被她甩得歪歪扭扭,倒比平日少了些张扬,多了点狼狈的鲜活。
“程独毓!你可算来了!”萧惊瑞先看见了他们,声音亮得能穿透树林,“再晚一步,本郡主就要让将军的人把这破庙拆了煨火!”
她快步迎上来,目光扫过程独毓的袖口,又落在程允执渗血的左臂上,眉头皱得更紧:“搞成这副鬼样子?赵琰那废物连两个活口都看不住,还好意思当他的殿下?”
“郡主。”程独毓颔首,“让你久等了。”
“等算什么?”萧惊瑞嗤笑一声,擡手把歪了的蔷薇钗插回原位,“本郡主已经让人把去镇北营的马车备好,明早天不亮就走。赵琰的人查到这附近了,再磨蹭下去,咱们都得陪着这破庙一起烧。”
素微趁机拉过程独毓,低声说:“郡主这两日没少发脾气,昨天还差点把农户家的鸡圈拆了,说鸡叫吵到她补觉……”
程独毓听得眼角抽了抽,转头看见萧惊瑞正瞪着程允执:“你这小子命挺硬,挨了一刀还能跑这么快。下次再敢连累她,本郡主亲自把你扔去喂狗。”
程允执被她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多谢郡主……之前护着毓师。”
萧惊瑞愣了愣,随即“嘁”了一声,别过脸去摆弄腰间的玉佩:“本郡主护的是程独毓,跟你没关系。往后看好你自己,别再给她添乱,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程允执认真点头。
庙门被晚风推开,带着些凉意。萧惊瑞还在絮絮叨叨地数着赵琰的坏话,素微在一旁帮腔,程允执偶尔插一句,被萧惊瑞瞪回去又乖乖闭嘴。程独毓靠在门框上,听着这乱糟糟的吵闹声,指尖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紫檀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