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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梅痕

花宴梅痕

程独毓在药炉前站了半宿。

曼陀罗的种子在瓷碟里滚了滚,萧惊瑞从背后贴上来,她正用银簪挑开一粒种子,内里的白色粉末簌簌落在纸上。

“又在琢磨毒药?”萧惊瑞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素微的信说,关闰在怀柔县露过面,身边跟着个穿绯衫的女子。”

程独毓捏着银簪的手微微一顿,银簪尖挑着的粉末轻轻晃了晃。她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是李菀盈。那个用“与子成说”耍过阴招、被她们送进大理寺,却不知走了什么运逃出去的女子。供词里她抖出的关闰与靖王勾结的细节还在案牍上压着,此刻竟又跟关闰凑到一处。

“去怀柔。”她转身时药炉被带得晃了晃,“李三的梅花,李菀盈的踪迹,总得找个人问清楚。”

萧惊瑞却拽住她的手腕。“急什么,”她指尖划过程独毓腕间的淡青色血管,“明儿是裕安长公主的赏花宴,听说四公主的生父,那位镇北将军陆嵘,也要回京赴宴。”

程独毓猛地擡头。陆嵘,那个在边关守了二十年的男人,李菀盈供词里提过一嘴,关闰曾在黑风口与“带疤的将军属官”密会,当时只当是泛指,此刻想来,倒像是根线头,隐隐要串起什么。

“裕安长公主邀他,无非是想探探梅花的底细。”萧惊瑞从妆匣里取出那支点翠步摇,珠翠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咱们正好去凑个热闹。”

次日的裕安长公主府,牡丹开得泼天富贵。程独毓跟着萧惊瑞走进花厅时,正撞见陆嵘站在一幅《寒梅图》前。他穿件灰布袍,袖口磨得发亮,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指节上全是老茧。

“萧郡主。”陆嵘转身时,程独毓才看清他的脸,眉眼竟与赵珞有七分像,只是更冷,像结了冰的边关雪。

萧惊瑞笑着福了福身,发间的点翠步摇轻轻晃动:“将军远道而来,父皇特意让我送些新贡的碧螺春。”她说着朝程独毓递了个眼色,“这是我的谋士,程独毓。”

陆嵘的目光落在程独毓身上时,平静无波,只淡淡扫过她的眉眼便移开。

“程谋士。”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风沙的粗粝,“听说你去过静安寺?”

程独毓点头:“见过四公主最后一面。”

“她……”陆嵘的喉结滚了滚,“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父皇容不下她’。”程独毓盯着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那手正在微微发抖,“还说,先皇后病重时,宫里总在她窗下敲锣鼓。”

陆嵘猛地攥紧佩刀,刀鞘上的铜环相撞,发出刺耳的响。裕安长公主赵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个锦囊,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将军怎么对着幅画发呆?这可是当年先皇后亲手画的。”

程独毓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幅《寒梅图》。画轴右下角,绣着朵极小的白梅,针脚歪歪扭扭,像个初学刺绣的孩子绣的。李菀盈供词里提过关闰的剑穗上“系着团白物”,当时只当是棉絮,此刻倒与这梅花隐隐重合。

陆嵘的脸色瞬间白了。

“说来也奇,”裕安长公主赵瑾慢悠悠地打开锦囊,里面露出半张残破的纸,正是李三画的那朵没上色的梅花,“前几日收到个怪人送来的东西,倒与这幅画有些像。将军常年在边关,见多识广,可知这梅花是哪家的记号?”

陆嵘的视线从画轴移到锦囊,又猛地转向萧惊瑞发间的步摇。那步摇上的翠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边关的寒潭。

“这步摇……”他的声音发颤,“是先皇后的?”

“正是。”萧惊瑞擡手抚过步摇,“先皇后临终前说,若遇着可信之人,便把这个交给他。”

一阵风从花厅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牡丹花瓣。陆嵘忽然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时,程独毓看见他袍角下露出的靴底下沾着点暗褐色的泥,凑近了闻,竟有淡淡的曼陀罗气息。与“与子成说”的药引气味如出一辙。

“将军不舒服?”程独毓递过一杯茶。

陆嵘接过茶盏的手还在抖。茶水下咽时,他忽然擡眼看向程独毓,目光锐利如刀:“程谋士可知,二十年前,京里有个用剑的好手,剑穗上总系着朵白梅?”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侍卫匆匆跑进来,在裕安长公主赵瑾耳边低语了几句。裕安长公主赵瑾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锦囊“啪”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萧惊瑞问。

裕安长公主赵瑾的声音发颤,指着门外:“怀柔县……怀柔县传来消息,关闰和一个穿月白衫的女子,杀了知县,抢了官印,往边关跑了!”

程独毓看向陆嵘。他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而那画像里的剑,似乎终于要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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