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意中人(24)
这擎苍剑总算有了作用,它在半空中化为一条毯子,上面还幻化出几把座椅,供几个人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
其余的人踏在剑上往山顶飞,他们四个像是来旅游的,潇潇洒洒地坐在毯子上边飞边看,他们几个都能感觉到身旁那些剑修鄙夷的目光,弄得他们不敢大呼小叫,只能悄悄欣赏雪山的美景。
这绝壁峰高耸入云,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标枪,山壁光滑得如同镜面,普通人拿绳子拴在上面都爬不上去,更别提寻上无相宗了。
海拔不断上升,雪堆一层一层涌了上来,风卷着碎雪往衣服里钻,凉得人直缩脖子,他们四个还穿着粗布麻衣,在地上的时候觉不出什么,到山腰上冷得狠了,几个人紧紧挤在一起,蜷成一堆抱团取暖。
云气弥漫过来,裹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山顶已经近在咫尺,雪被风揉得蓬松,汹涌翻涌过来,将人冲得晕头转向,面前的一切都是麻的。
“呼......”
卓一鸣吐出一口凉气,将手塞进闻琰舟的脖颈里取暖:“这山顶静悄悄的,感觉一个人都没有,哪有什么无相宗啊。”
一行人落在高耸入云的山门前,彼此散开排出阵列。
山门前的雾气散开许多,黑灰色的石板展露出来,五位剑修各自站定,衣袍被山风扬起,雪粒子成群涌了过来,被他们轻轻甩手拂开。
穿着白色素衣的那位最先抬手,指尖抵在剑柄上,剑身嗡鸣一声,冷光顺着剑脊攀爬上来,像是给剑裹了层霜,他对面的绿衫人跟着动了,腕间藤环轻响,脚边的杂草直起茎秆,叶尖凝着雪粒,顺着他抬手的方向向空中拂去。
身着蓝衫的剑修退后半步,自袖中落下半片碎玉,落在地上的瞬间化作细雾,漫过他脚边的雪地,细雾顺着白衣剑修的剑身往顶上爬,对面身着红衫的剑修轻哼一声,掌心按在剑上,剑穗汹涌着燃烧起来,那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暗红发紫的亮光,那亮光沿着他的剑刃向空中窜起,烟花似的摇摆起来。
楚寒霄默默站在中间,他始终低垂眉眼,直到几个人的剑身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芒,他才抬手指向石门,五道光汇聚成线,在半空拧成个旋儿,像甩出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咔嚓一声勾住石门。
石门缓缓动了起来,左边那条缝隙里漏出亮光,泛出吱呀一声轻响,两扇门缓缓往两侧退去,门后的山风翻卷着涌动起来,吹开漫山遍野的雾气,展露出站在门后的身影。
谢孤鸿独自站在那里,偌大一座山顶上空无一人,唯有他衣袂飘飘的身影。
四个人都看呆了。
楚寒霄和殷离都称得上丰神俊朗人中龙凤,可谢孤鸿站在那里,容颜和气质称得上摄人心魄,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楚寒霄这么多年对他这位师父念念不忘,这下似乎能理解了。
再看楚寒霄.....这位大侠停在空中,眼睛紧紧黏在谢孤鸿身上,手脚并用都撕不下来,四个人早已预见到这样的场面,刚想说点什么,抬头便看到了谢孤鸿背后的法阵。
之前汤圆大侠说的七星绝阵只是顺耳一听,亲眼看到才能察觉出它的震撼,那七星法阵像一块被月光浸透的玉盘,严严实实嵌在地上,七道纹路从中心向外舒展,每道都是细如发丝,透出不祥的赭红色来。
阵中心有块巴掌大的水晶,说是水晶又不全透,里头浮着团雾气似的白,把周围七道血线的光都往这儿吸,血线的光淌到水晶跟前就慢下来,像被什么给黏住了,一圈圈绕着水晶旋转,转出团淡红色的光晕,把山顶的雪地照得蒙蒙发亮。
法阵里的草绿得发嫩,叶子上凝着雪粒,日头一晒融化下来,化为颗颗水珠,莹莹映着日光。谢孤鸿站在这法阵中央,与这阵法融为一体,他仰头看着飘在半空的剑修们,微微笑了起来:“五大门派的英才剑修们放下成见,共同登上这绝壁峰来,谢某这里多年以来门可罗雀,今日诸位英才登门拜访,真令无相宗蓬荜生辉。”
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哪个人听不出来,红衣剑修怒上心头,扬声吼道:“你这妖孽丧心病狂,惯会蛊惑人心,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
“何为天道,”谢孤鸿道,“修炼几年的小小剑修,毛都没褪干净,也敢扬言替天行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
那红衣剑修受不得激,持剑便要冲来,蓝衫剑修抬剑拦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小心,这是七星绝阵。”
红衣剑修悚然一惊,剑尖微颤:“你这作恶多端的魔头,我等是要替天行道,你竟要与我们同归于尽。我们正阳门门主楚大侠在此,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谢孤鸿仰起头来,与楚寒霄遥遥相望。
两人的长衫被风卷得四散翻飞,彼此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仿佛穷尽一生栉风沐雨,也无法来到对方身旁。
蓝衫剑修举起剑来:“传闻中无相宗有世间罕见的灵药,名为九阙还魂芝,百年来才能长成一株,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灵力,炼制它时需用天资卓绝之人的遗骨,天资越强炼出的法力越强。楚门主的天资人尽皆知,你虚情假意救门主一命,就是为了将他养在身旁,将他炼成灵骨,助你神功大成!”
“你们在无相宗身上泼的脏水数不胜数,多些少些又能如何,”谢孤鸿笑道,“我若说这九阙还魂芝只能强身健体、固本培元,其余种种不过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的传说,你们又待如何?”
谢孤鸿扬起手来,连接着七芒星的血线涌动起来,它们像是蠕动的软体动物,滚卷出惊涛骇浪的飓风,法阵中间的水晶亮了起来,闪烁着耀眼的红光,谢孤鸿淹没在法阵凝成的鲜红的雪球里,身形稀薄的几近透明:“有一句话你没说错,如果早知道救了他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如当时就让他自生自灭,我宁愿和他从未相识,今日也不会酿出苦果。”
楚寒霄攥住胸口,像是痛得说不出话:“七星绝阵要成了!你们速速退下!”
其余的剑修们忌惮于七星绝阵的威力,纷纷向外飞去,擎苍剑幻化而成的毯子却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他们四个向法阵中央俯冲而去。
四个人惊得吱哇乱叫,头发被扑面而来的雪雾冲得四散翻飞,谢孤鸿甩起长袖,雪浪化为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将他们包裹进去,几个人被迎面扑来的风卷吹翻,坠入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到地老天荒,是成为打工皇帝之后难得拥有的安眠时光,醒来也是因为闻到了淡淡的米香,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直叫,将卓一鸣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他靠在一张宽敞的木榻上,旁边三个人四仰八叉睡着,楚寒霄睡在旁边的小榻上,摇曳的烛火下隐约能看到楚寒霄的面容,楚寒霄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鼻子耳朵被泪水浸出痧了,半张脸肿的紧绷绷的,瞧着连睁眼都困难了。
“我的天呐......”
卓一鸣坐在那自言自语,他想象不出楚寒霄这样的人天崩地裂地哭上一场是什么场面,楚大侠这人设崩塌了呀。
卓一鸣推了推身旁的几个人,其余几个人同样睡得香甜,被推了几次才清醒过来。
门帘被人掀了起来,谢孤鸿抱着一罐米汤进来:“醒了就吃些东西,你们都饿坏了吧。”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那呆呆傻傻地坐着,半天都没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汤圆大侠说这七星绝阵是同归于尽的法门,那他们现在是升天了?下海了?入地了?进阎王殿了,喝孟婆汤了,走奈何桥了?
那谢孤鸿是抢了孟婆的位置吗?不然怎么醒来就给他们送米汤喝。
几个人又饿又渴,累得厉害,眼巴巴盯着米汤,没人敢先开口,怕喝了之后把前尘往事都忘光了,谢孤鸿挑了挑眉:“都不喝吗?不喝我拿去倒了。”
到嘴的鸭子怎能让它飞了,闻琰舟抬起手来:“宗主,你还活着吗?我们还活着吗?”
“若是你们进了阴曹地府,肚子应该是不会叫了。”
几个人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铜锣烧忍不住了,凑上前来接过汤碗:“好香好香,谢欧尼酱真好。”
谢孤鸿还是穿着之前的那件长衫,胸口不知怎么的被揉皱了,还泛着淡淡的咸味,好像谁的脑袋扎进他的胸口,抱着他哭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将那长衫折腾的不成样子。
“他醒来之后哭得太惨,眼泪就没停过,我嫌他又吵又闹的实在麻烦,便将他敲晕了,”谢孤鸿道,“此地不宜久留,若是醒了能走动了,就与我一道走吧。”
他们四个本就没有受伤,行动起来不成问题,铁拐李指挥擎苍重新变成毯子,将楚寒霄抬了上去,他们几个跟随谢孤鸿在皑皑白雪中跋涉,灵兽们不断从雪堆里跳了出来,在他们肩上跳来跳去,玩够了再藏回雪里。
之前从楚寒霄和汤圆口中都听过灵兽的存在,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灵兽们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各个都有特点,想给它们打包起来藏进怀里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