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天真易得》（19）

一天跑了两家书店，这是种暗示吗？走回克拉克街的时候，乔治娅这样想到。要是问马里恩修女，她肯定会说“当然了”，并且会从《哈姆雷特》或《麦克白》里引用恰当的语句来证明这一观点。

“女人天下”书店夹在安赛勒瑞典餐厅和希腊餐厅中间，起初它位于几英里以南的林肯公园那里。两年之内，它扩张了，就搬到了安德森维尔。书店里面和乔治娅记忆中林肯公园那儿的书店一样，又挤又乱，但却不失活泼。书架和柜台上堆满了书，彩色传单钉在墙上，内容五花八门：宠物走失启事、招聘广告、心理咨询广告、面向同性伴侣的瑜伽课程宣传单等等。店里唯一样称得上是“高科技”的物品大概就是入口处的电子收银机。女收银员看上去很眼熟，肯定和林肯公园那儿的书店老板是同一个，只是头发更灰白了一点。

和早上去的书店不同，这里很温馨。乔治娅随手翻阅书籍的时候，感觉内心深处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了。她在贴着不同标签的书架间闲逛着：有烹饪书、女性杂志、畅销书、推理小说、同志专区等。书店后面搭着一个凸起的站台，前面放着些椅子。一块硬纸板上用印刷体写着“瑞德·丝莱蒂克将于七点半吟诵诗歌”。旁边放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罐白葡萄酒、健怡可乐1和一碟方块奶酪。

乔治娅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七点二十了。六个人零星地走了进来，其中有五个是女人。哪一个是吉尔·博蒙特呢？两个女人坐在前排，十指紧扣。她们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让乔治娅想起了圣迈克尔教区学校的修女们。第三排坐着两女一男，男人坐中间。第五个女人坐在后排，孤零零地看着一本平装书。她身材苗条，顶着一头金色卷发，穿着斜纹粗棉布的无袖连衣裙，里面是长袖t恤。当她抬起头时，乔治娅看见了一双深陷的眼睛，颧骨突起和眉毛浓密，眼周是深深的阴影，看上去十分憔悴。她是博蒙特吗？

几分钟后，又有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留下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她高挑而纤细，穿着黑色紧身毛衣、黑色短裙，脚踩黑色过膝皮靴。她把棕色头发扎在脑后，嘴唇抹得鲜红。她大踏步走到台上，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星巴克杯子。整个房间似乎瞬间活跃了起来。乔治娅给自己倒了点汽水，坐在后排。

收银台的女人也走到了台上，向大家介绍起瑞德·丝莱蒂克。书店老板拿着本很薄的书，对听众说可以在活动结束后购买瑞德的第一本诗集——《秘密》。然后，她将灯光调暗，坐了下来。

瑞德跨坐在台上的高脚凳上，翻开了自己的书，开始朗读。她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很慵懒。乔治娅扫视了一圈，发现第一排的同性情侣在眉目传情，已然忘乎所以。第三排的男人似乎全神贯注地在听诗，但另外两个女人则在他背后闲聊。而那个被乔治娅认成是博蒙特的女人懒懒地看了瑞德一眼，似乎在逼着自己不要睡着。

听了几分钟朗诵后，乔治娅也昏昏欲睡了。也许是瑞德单调乏味的声音，或是诗歌本身，或是这几日的疲劳，总之乔治娅的眼皮也开始打架，脑海中飘过了一串没精打采的画面：马特和她亲热时的眼神；顶上是银色天使的通明圣诞树。乔治娅困顿地窝在座位里，食指摩挲着杯口。她懒懒地想着，应该在台上点上蜡烛才对，这样就能赶走阴影了。

“我们和自然融为一体……在生命的摇篮中浮沉……是如此的潮湿。我将你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你吻了我，我找到了栖身之处。”

乔治娅猛地抬起头。真的有人在听吗？当她视线复于清晰时，她发现瑞德直直盯着自己，笑容玩味。乔治娅的神经绷直了。刹那间，她有点摸不着头脑——瑞德对她说话了吗？她该说点什么作为回应吗？

但当微弱的掌声响起时，她便松了口气。瑞德已经读完诗了。乔治娅也鼓了几下掌，但瑞德一直看着乔治娅，就好像她们拥有什么秘密似的。乔治娅的脸颊发起烧来。瑞德笑容满面，就好像击中乔治娅的要害一样。然后她移开了目光，继续翻阅自己的书。

乔治娅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走到了房间后面。她来这儿是来干活儿的，而不是来被其他女人挑逗的。等瑞德读完了，乔治娅也调整好了情绪。书店老板站起来感谢所有人的到来，并拥抱了瑞德。穿着斜纹粗棉布无袖连衣裙的金发女郎拉上了夹克衫的拉链，拿起了自己的包。乔治娅连忙走了过去。

“吉尔·博蒙特？”

对方回过了头：“有什么事？”

“幸会。我想和你谈谈，我是乔治娅·戴维斯。”

博蒙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就是你去了瓦歇尔家。”她的眼神强硬起来。

“是我的错。”

“说倒轻松。”她的脸都扭曲了。

“我希望你没因此挨骂。我最不想你惹上任何麻烦。”

博蒙特抿起唇：“事与愿违——即使我和你做的那些蠢事无关，还是有人质疑我的诚信，甚至还有几个说是我让你去的。”

“天哪，为什么？”

“因为我是劳伦·瓦歇尔的指导老师。”

“抱歉，我没有想过会这样。”乔治娅眨了眨眼，“所以他们认为是你告诉我劳伦的事，然后我就去了她家，是吗？”

博蒙特再度点了点头。

“非常抱歉。”

博蒙特拉了拉夹克，说道：“这种情况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说完便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