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审问
这天晚上,周子承在黑暗中枯坐,心中的恐惧如同蔓草般疯长。
他很确定,凌瑾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或许此刻,她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他这个“无用之人”。
第二天深夜,门被打开。凌瑾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橘色的光线在昏暗的小屋里摇曳。她的脸隐没在光影中,神情莫测。
“承儿,”她的声音很轻,“我想了很久。”
周子承心脏狂跳,不知道她想了什么。
“你说的那些东西,确实很有意思。”凌瑾在他面前蹲下,将灯笼放在一旁,“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些物事,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这个问题犹如晴天霹雳。周子承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你失了忆,忘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凌瑾的眼神锐利,“可是对于那些火器制法、机械构造,你却说得头头是道,这不觉得奇怪吗?”
“奴……奴……”周子承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有一个更有趣的地方,”凌瑾继续说,“我问过下人,你初来时什么都不懂,连最简单的穿衣梳洗都要人教。可是说起那些所谓的‘想法’时,你的神情、语气,却透着一种特殊的……笃定。”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种笃定不是凭空想象的人会有的,而是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人才有的。”
周子承感到一阵眩晕。凌瑾的观察太敏锐了,她几乎要摸到真相的边缘。
“家主……奴真的失了忆……那些只是……只是偶尔想起的片段……”
“片段?”凌瑾冷笑,“如此系统完整的技术体系,你说是片段?承儿,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她重新在他面前蹲下:“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失忆了吗?”
“奴……奴确实失忆了……”周子承的声音颤抖,“只是……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凌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你告诉我,你想起的这些东西,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这个问题更加直接。周子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说是在梦中见到?太荒谬。说是在书中读到?那为什么其他常识一概不知?说是别人告诉他的?那又是谁告诉的,为什么单单告诉这些?
“奴……奴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以前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凌瑾步步紧逼,“是什么样的地方会有这些东西?”
周子承彻底说不下去了。无论他怎么编造,都无法解释这些技术的来源。
“还有,”凌瑾忽然话锋一转,“你对很多常理之事一窍不通,连字都不大认识,连基本礼仪都不懂。可是对某些复杂的技艺却了如指掌。这说明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说明你根本不是失忆,而是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一个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周子承瘫坐在地上,彻底绝望了。凌瑾已经猜透了关键,只是在等他亲口承认。
“现在,我最后问你一遍,”凌瑾的声音冰冷彻骨,“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周子承闭上眼睛,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理智,他张开嘴,准备说出部分真相。
“奴……奴确实不是失忆……”
“哦?”凌瑾眉毛一挑,“那你是什么?”
“奴……奴确实来自别处……”周子承的声音颤抖,“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那里确实有这些技艺……”
“多远?”凌瑾继续追问,“为何我从未听闻有这样的地方?”
“因为……因为那里在极远的海外……”周子承拼命编造着,“远得……远得无法计算……”
“海外哪个方向?坐船要多久?为何没有商贾往来?”凌瑾的问题如连珠炮般射来。
每一个问题都让周子承更加心虚,他根本无法编造出一个自洽的地理位置。
“奴……奴也不知道确切位置……”他结结巴巴地说,“奴是……是被人带来的,路上一直昏迷不醒……”
“被人带来?”凌瑾眼神更加锐利,“什么人?为什么要带你来?你在那里是什么身份?”
最后一个问题击中了周子承的要害。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奴在那里……也只是……只是普通男子……”
“普通男子?”凌瑾冷笑,“普通的闺阁男子会知道这些?承儿,你的谎越撒越离谱了。”
她站起身来:“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也罢。”
“家主等等!”周子承慌忙喊道,“奴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凌瑾转身看着他,“那你实话告诉我,你在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做什么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周子承彻底崩溃。他想说出真相,但真相太过荒诞;他想继续撒谎,但已经漏洞百出。
“奴……奴……”他支支吾吾,再也说不下去。
凌瑾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承儿,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一个连身份都不敢说实话的人,我如何相信你说的其他东西?”
她提着灯笼向门口走去:“明天我会再来,希望到时候你能想明白。”
门重新锁上,周子承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境地。凌瑾显然已经确信他在撒谎,而且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会用什么手段逼我说出真话?如果我承认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