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过来
搬过来
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海底,缓慢上浮。
江逾明是被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禁锢感唤醒的。厚重的羽绒被像温暖的茧包裹着他,隔绝了清晨微凉的空气。更强烈的暖意来自身后——一具坚实温热的躯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一条手臂如同沉重的锁链,横亘在他腰间,将他牢牢地圈在怀里。他的后颈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平稳温热的呼吸,带着一种沉睡的、令人心悸的亲密。
他猛地睁开眼,紫藤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聚焦,残留的睡意被巨大的羞耻和混乱冲得七零八落。
宋望舒。
这个疯子,昨晚不仅把他强行裹进被子,还……还抱着他睡了一整夜!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网吧被抓包的慌乱,街上羞愤欲死的挣扎,被强行喂药的憋屈,还有被当成大型玩偶塞进被窝、最后在药力和疲惫双重打击下放弃抵抗的……耻辱。
操!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江逾明脸颊瞬间烧得滚烫。他下意识地想挣脱身后这个滚烫的桎梏,腰腹用力,试图把横在腰间的那条铁臂掀开。
然而,他刚一动——
腰间那条手臂瞬间收紧了力道!如同被触发的机关,带着一种沉睡中也不曾松懈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将他更紧密地按向身后温热的胸膛。
“别动。”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着他汗湿的后颈响起,带着浓重的睡意,却依旧清晰得如同命令。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江逾明身体瞬间僵住。他妈的……这疯子睡觉都这么警醒?!
屈辱和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但腰间那不容撼动的力道和身后传来的、仿佛能灼伤皮肤的热度,让他所有挣扎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他只能僵直着身体,像块木头一样被宋望舒圈在怀里,紫瞳瞪着眼前深蓝色的被面,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宋望舒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时间在僵持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深灰转为鱼肚白,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给昏暗的卧室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江逾明能感觉到身后宋望舒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晰、平稳。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力道似乎也放松了一丝,不再是那种绝对的禁锢,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占有。但这并没有让江逾明好受多少。鼻尖充斥着宋望舒身上那股干净冷冽、混合着一点药味的独特气息,后背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他甚至能数清对方沉稳的心跳……这种被完全纳入对方气息和体温的包围感,让他浑身不自在,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逾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亲密和羞愤逼疯的时候,身后的人动了。
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紧接着,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床垫微微下沉又弹起——宋望舒坐起身了。
江逾明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床边一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裹着被子卷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充满警惕和羞愤的紫瞳,死死盯着坐起来的宋望舒。
宋望舒似乎根本没在意他这炸毛的反应。他擡手揉了揉眉心,动作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昏暗的光线下,江逾明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下那两抹比平时更深的、带着疲惫的乌青。
这家伙……昨晚没睡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逾明掐灭了。关他屁事!肯定是这疯子自己神经衰弱!
宋望舒放下手,纯黑的眼睛在昏暗中如同寒星,第一时间精准地落在了江逾明那张因为羞愤而涨红、因为低烧(或是纯粹气的)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审视着江逾明的气色、眼神状态。
“醒了?”宋望舒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比平时低沉许多。
“……废话!”江逾明没好气地回怼,声音闷在被子里。
宋望舒没理会他的态度,直接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下了床。他走到江逾明这边,俯身。
江逾明瞬间警惕地往后缩:“你干嘛?!”
宋望舒的手极其自然地探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掌心贴上江逾明滚烫的皮肤,停留了几秒。
“还有点热。”宋望舒收回手,平静地陈述。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昨晚的药盒和一个电子体温计。他极其自然地拿起体温计,递到江逾明面前:“量一下。”
江逾明看着那根冰冷的电子棒,眉头拧成了疙瘩:“不量!老子没事!”
“量。”宋望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千钧压力。他拿着体温计的手停在江逾明面前,纯黑的眼睛如同深潭,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僵持了几秒。
江逾明败下阵来。他极其烦躁地、带着一种“老子认栽”的颓丧,一把抢过体温计,粗暴地塞进自己腋下,动作大得差点把被子掀开。
宋望舒看着他做完,才直起身,转身走向卧室自带的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逾明裹在被子里,像只愤怒的蚕蛹,感受着腋下冰凉的异物感,心里把宋望舒骂了八百遍。疯子!控制狂!连发不发烧都要管!
几分钟后,体温计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江逾明极其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也没看就扔在床头柜上。
宋望舒正好从卫生间出来,脸上带着水珠,额前的碎发微湿,衬得冷峻的面容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多了点……人味儿?他拿起体温计看了一眼屏幕。
“37.8,低烧。”他放□□温计,纯黑的眼睛看向江逾明,“药效过了。等下吃了早餐再吃一次。”
江逾明:“……”他就知道!
宋望舒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卧室。
江逾明独自裹在温暖的被子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极其轻微却有条不紊的声响——似乎是厨房传来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疯子到底想干嘛?把他当三岁小孩养吗?
又躺了不知多久,直到那点残留的睡意彻底消散,被子里也开始闷热起来,江逾明才极其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坐起身。胃里空荡荡的,经过昨晚的折腾和药效,隐隐有些不适,但不算疼。他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冰冷的感觉让他缩了一下脚趾。环顾四周,这间属于宋望舒的卧室,依旧冰冷、整洁、秩序井然得让人窒息。他的视线扫过床边叠放整齐的衣物——是他昨晚穿来的,已经被洗干净烘干,散发着淡淡的、陌生的柔顺剂味道。
操……连衣服都给他洗了?江逾明感觉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
他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尺寸居然刚好?),趿拉着明显大一号的拖鞋,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极其不自在地挪出了卧室。
客厅里,光线比卧室明亮许多。巨大的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地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诱人的、温热清淡的米粥香气。
江逾明循着香味看向开放式厨房。
宋望舒背对着他站在岛台前。他换下了睡衣,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灰色高领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搅动着小电炖锅里的东西。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专注的侧影,平时那种冷硬锐利的气场被一种奇异的、居家的温和感冲淡了些许。
岛台上,除了那个冒着热气的电炖锅,还摆着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杯(江逾明认得,那是宋望舒平时给他带温水用的),还有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两颗剥好的水煮蛋,蛋白光滑,蛋黄是漂亮的溏心。
江逾明愣在客厅与餐厅的交界处,紫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场景……太诡异了。那个在教室里如同移动冰山、在网吧抓人如同冷面煞神的宋望舒,此刻……在给他煮粥?
宋望舒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停下了搅拌的动作,转过身。纯黑的眼睛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捕捉到了站在几步开外、一脸呆滞的江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