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清明节后的第一节课，江望把林星漾堵在教室后门。

“纽约？”她单手撑在墙上，小麦色的手臂绷出青筋，“你他妈要走了才说？”

林星漾的笔袋“啪嗒”掉在地上，初蕴的橡皮、周苒初的便利贴散落一地。初蕴弯腰去捡，后颈的骨节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我……”林星漾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怕你们提前难过。”

董禾越突然把排球砸向储物柜，“砰”的一声震得全班回头：“所以现在就不难过了？”

窗外的泡桐花被风刮落，粘在窗框上像干涸的血迹。

沪市美国大使馆前，林星漾攥着材料袋看雨滴在台阶上炸开。母亲在安检口向她挥手，玻璃门倒映出她校服上别的柠檬树徽章

——周苒初昨天刚送的，说是“跨国防走丢定位器”。

“下一个！”签证官的中文带着奇怪的口音。

林星漾递上材料时，护照里滑出一张照片——去年露营时拍的，六个人在柠檬树下挤作一团，江望正把蛋糕抹在董禾越脸

上。

签证官挑眉：“friends”

“myheartbeat.”她脱口而出。

钢戳压在签证页的声响，像某种命运的铡刀。

晚饭后的操场看台成了秘密基地。六个人并排坐着，中间堆着周苒初买的真知棒，像小型篝火。

“所以是哥伦比亚大学附属高中？”初蕴转着地球仪钥匙扣，“物理很强。”

“重点是这个吗！”江望踹飞一颗石子，“以后打排球三缺一！”

林星漾突然站起来：“现在就去打！”

雨后的球场积水未干，排球砸进水洼溅起泥点。没有网就用书包堆成界线，没有裁判就靠吼。林星漾扑救时膝盖擦破皮，血珠

渗进蓝色校服裤，周苒初用随身带的酒精棉片给她消毒，疼得她龇牙咧嘴。

“轻点！你这是谋杀！”

“留个疤你才能记住我。”周苒初下手更重了。

初蕴突然把外套扔过来：“垫着膝盖。”那是他第一次没穿校服外套回家，白衬衫被夕阳染成绯色。

体育课突然下雨，其他人往教学楼跑，他们却冲向器材室。

“最后二十分钟！”董禾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输的请奶茶！”

林星漾的发绳断了，湿发粘在颈间像海藻。排球在雨幕中划出银色弧线，每一次重扣都像在对抗地心引力。江望摔进水坑也不

管，初蕴的眼镜片糊满水珠，周苒初甚至用上了足球踢法。

下课铃响时，六个人瘫在塑胶跑道上喘气。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每个人的校服都深一块浅一块地滴水。

“像不像《热血高校》？”裴昭霖拧着衣角笑。

林星漾望着天空想：这大概就是青春的密度——明明可以天天打球，却再也不会为这偷来的半小时拼尽全力了。

操场西侧的看台背阴处，周苒初掏出缠成乱麻的有线耳机。

“我妈收拾旧物找到的。”她分给林星漾一只，“听吗？”

《我怀念的》前奏响起时，远处晚霞正烧到最烈。粉紫色的云絮裹着金边，像打翻的草莓酱混进蓝莓冰沙。林星漾的ccd对准

天际线，取景框里却突然闯入周苒初的侧脸——她的短发长了，耳后新打的耳洞还戴着茶叶梗，睫毛在霞光中变成透明的金棕

色。

“看我干嘛？”周苒初撞她肩膀，“拍晚霞啊。”

林星漾按下快门：“这就是晚霞。”

后来那张照片背面被写上：「2023年4月17日，我怀念的包括此刻。」

每天下午的“背书时间”，天台风最大。周苒初裹着初蕴的外套（他声称是忘在教室的），林星漾揣着偷带的奶茶，两人趴在栏

杆上看云。

“《滕王阁序》背到哪了？”周苒初翻开语文书。

“落霞与孤鹜齐飞。”林星漾的吸管戳着杯底珍珠，“但这里只有教导主任养的胖鸽子。”

暮色渐沉时，ccd的闪光灯惊起那群鸽子。照片里周苒初的剪影微微前倾，像要扑进那片燃烧的云里。林星漾突然希望时间

能像取景框一样，把某一瞬永远钉在原地。

五月的英仙座流星雨降临那晚，文涵萱破天荒没拖堂。

“快许愿！”江望撞开窗户。

六颗脑袋探出窗外，看见流星划过教学楼的尖顶。林星漾闭眼时听见周苒初在耳边说：“我的愿望是——”

“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偏要说。”周苒初的虎牙蹭到她耳垂，“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比初蕴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