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三月的宁砚市像被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玄武湖畔的樱花堆成蓬松的云，鸡鸣寺路的粉色花海下挤满拍照的游客，而附中校门口

的法国梧桐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阳光穿过叶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晃动的光斑。

林星漾把脸贴在车窗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街景：“我上辈子一定是棵梧桐树。”

“那你现在就是树精转世。”周苒初揪了揪她的丸子头，“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

大巴车驶过颐和路，满街梧桐枝桠交错，形成一条拱形的绿色隧道。光影在少女们脸上流转，忽明忽暗，像老电影的胶片。

“看！梧桐树毛絮又开始谋杀过敏人群了！”

周苒初戴着口罩墨镜全副武装：“今年我要在‘宁砚市梧桐絮受害者协会’投诉。”

初蕴坐在后排，膝上摊着《量子物理导论》，闻言擡头看了一眼窗外：“法国梧桐不是梧桐，是悬铃木。”

“……”

“……”

两个女生同时转头：“闭嘴，学霸。”

校门口集合时，班主任沈砚书扶额：“我们是去春游，不是去走秀。”

周苒初一身黑白灰机能风，工装裤上的口袋松松垮垮，像随时要去拆炸弹；林星漾穿着薄荷绿卫衣配鹅黄背带裤，脑袋上还别

着草莓发卡，活脱脱“多巴胺穿搭”行走教科书；初蕴则穿着卡其色英伦风大衣，围巾松松搭在肩上，仿佛刚从牛津大学图书馆

穿越而来。

“你们仨站一起像rgb色卡。”江望叼着棒棒糖点评。

何蕊汐拎起林星漾的背带裤带子：“这能装下十个偷渡的初蕴。”

林星漾：“......”

中山陵的梧桐大道上游人如织。林星漾蹲下来捡了片巴掌大的落叶，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如血管。

“听说这些树是民国时种的。”她小心翼翼把叶子夹进笔记本，“比我爷爷还老。”

周苒初突然指着树皮上的刻痕：“看！‘zrclxy’！”

林星漾扑过去捂她嘴：“那是我高一刻的！你怎么还记得！”

初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指尖抚过那道刻痕：“字挺丑。”

“要你管！”林星漾耳根通红。

祁嵩在远处举起相机：“三位看镜头——”

快门按下时，初蕴的手正巧悬在林星漾发顶，像要揉她脑袋又克制地停住。周苒初比着剪刀手，笑得像个吃到糖的狐貍。

午餐时间，全班挤在麦当劳抢座位。

“我宣布加入麦门！”齐忱高举薯条宣誓，“信麦门，不挂科！”

“麦门永存！”几个男生跟着起哄。

周苒初翻了个白眼：“上周你们还是猫门呢。”

“猫门是啥？”林星漾啃着汉堡含糊地问。

“校园论坛新梗。”周苒初划开手机，“有人拍到初蕴喂流浪猫，现在全校女生都在偶遇那只橘猫。”

初蕴呛了口可乐。

文涵萱突然出现，没收了周苒初的番茄酱：“吃饭别玩手机。”转身时她高跟鞋卡进排水沟，全班憋笑到发抖。

紫霞湖边的自由活动时间，张骁非要表演打水漂，结果扑通一声栽进浅滩。江望边录像边喊：“显眼包诞生了！”

更绝的是齐梓轩——他居然掏出口琴吹《孤勇者》，吹到破音时江望把矿泉水浇在他头上：“调都跑到玄武湖了！”

林星漾和周苒初躺在草坪上吃冰淇淋，看云朵慢慢爬过天空。

“时间过得好快。”周苒初突然说，“感觉昨天还是高一刚开学。”

林星漾数着梧桐叶的影子：“我昨天整理相册，发现我们居然有这么多‘门’——合唱门、柠檬树门、核酸门……”

“还有初蕴喂猫门。”周苒初坏笑。

林星漾把冰淇淋抹她脸上：“闭嘴吧你！”

返程大巴上，班主任播放春游录像。画面里江望的球衣被风吹成帆，董禾越的裙摆扫过蒲公英，初蕴弯腰帮林星漾系鞋带的镜

头一闪而过。

“这是谁拍的？”文涵萱皱眉，“怎么全是背影和脚？”

祁嵩默默收起手机——他偷拍了整整三十分钟周苒初的侧脸。

夕阳西沉时，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要挽留这群少年的脚步。林星漾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恍惚听见周苒初说：“明

年春天，我们去看更远的风景吧。”

初蕴从前排回头，目光落在林星漾发顶翘起的碎发上，很轻地“嗯”了一声。

后来那本春游相册被命名为《桐门》，在毕业典礼上播放时，有人看见文涵萱偷偷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