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苒初数到第七遍浪花时，林星漾的自行车铃惊飞了礁石上的白鹭。少女后座绑着吉他盒，车篮里抹茶蛋糕随颠簸摇晃，奶油沾上了她别在衣领的向日葵胸针——那是周苒初送的开学礼物。

"迟到的寿星要罚酒！"周苒初晃着柠檬汽水瓶，气泡在玻璃上炸开细小的彩虹。她故意把"酒"字咬得很重，像前几周两人偷喝姜汁汽水装醉的夜晚。

林星漾单脚支住车子，海风掀起她向日葵图案的棉麻裙摆："我爸说未成年..."话音被浪声吞没，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两罐啤酒，铝罐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周苒初膝头，"——所以买了无醇的！"

吉他音准调第三遍时，潮水已经漫过她们搁鞋的礁石。林星漾的指甲刮过琴弦，跑调的《晴天》惊起一群海蟑螂："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是凋谢！不是飘着！"周苒初笑得栽进她怀里，发梢沾到对方唇边的奶油。她突然抢过吉他，月光在琴箱映出斑驳的星斑，"我爸爸以前总唱这首哄我睡觉。"

少女的指尖流泻出珍珠般的音符，歌声被海风揉成细沙。林星漾发现她唱到"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时，左手无名指在琴颈微微发抖，像搁浅的鱼鳃张合。

她们把蛋糕上的草莓全挖出来埋进沙里，周苒初突然说："我爸走的那天也在听周杰伦。"浪花卷走她半句话，林星漾只听见"救护车"和"心电图变成直线"的碎片。

"你看。"林星漾突然指向远处航标灯，"像不像icu的监护仪？"她抓起周苒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现在这里跳动的频率是每分钟112次——比遇见你那天的体育课测的还快。"

潮水漫过脚踝时，她们发现埋在沙里的草莓变成了粉色贝壳。周苒初突然将冰凉的海水弹到林星漾脸上："你心跳这么快，是不是..."她故意停顿，"偷吃了我那份蛋糕？"

林星漾追着周苒初跑进浪花里，帆布鞋灌满海水沉得像铅块。周苒初转身的瞬间被她扑倒，两人跌坐在浸透月光的浅滩上，吉他拨片在挣扎中划出银色弧线。

"我讨厌a班的季瓷。"周苒初突然说，湿发黏在涨红的脸颊，"她看你的眼神像在复制dna。"一只沙蟹从她指缝钻过，螯钳夹住林星漾的橡皮筋。

少女们笑闹着在退潮的滩涂上印下并排的人形，浪花一次次抹平那些轮廓，就像时光抹去所有关于悲伤的记忆。林星漾的向日葵胸针不知何时别到了周苒初衣领，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

凌晨四点她们爬上防波堤，林星漾用吉他袋接住坠落的流星："听说对着初生日出许愿最灵验。"她鼻尖还沾着蛋糕糖霜，随呼吸微微发亮。

周苒初忽然解开颈链坠着的六芒星："我爸说这是脉冲星的碎片。"她将银链系在对方脚踝，"现在它要绕着新的恒星旋转了。"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平面时，林星漾弹响了变调的生日歌。潮声、琴声与少女跑调的歌声编织成透明的茧，将十六岁最珍贵的秘密永远封存在2021年10月23日的晨光里。防波堤下的礁石上，昨夜留下的蛋糕奶油正被早潮慢慢舔舐，像极了时光温柔吞噬痛苦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