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 不要在梦核世界入睡 - 竹取白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97章

“第六层……”昼明烛的眸底掠过瞬息的暗色。

甘酒附和道:“对啊,照你这么说,现实也是一场梦,但总归还是有五层梦境,哪来的六层?”

昼明烛张了张嘴巴,刚想继续说话,不远处的诗人倏然间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微笑着,说道:

“事到如今,就让我来告诉你们答案吧。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关于这些世界、关于梦境……还有昼明烛,你的父亲。”

诗人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额间的血流淌在他的眉眼之间,顺着鼻梁滑落,显得分外狰狞。

“我的父亲?”昼明烛皱起眉。

果然和他的父亲有关系么?

诗人抹掉妨碍视线的鲜血,轻轻走近昼明烛,南雪寻挡在他的身前,神色冷淡:“你想要怎么做?”

诗人站直身形,神态高高在上,眼神像注视污秽之物般冷漠。他的目光缓缓掠过昼明烛,又落回南雪寻身上,似是在注视着墙壁上的污点。

他看了这两个人许久,在南雪寻按耐不住心中的燥郁想要攻击之际,诗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活动了一下肩胛骨、颈椎,脑袋转了下,对南雪寻说:“提醒我了,在那之前,我要先处理你。”

话音一落,昼明烛登时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你的成长远超我预料,你获得了自我意识,逐渐享有了对梦境世界的控制力,杀死了我太多的孩子,甚至还开始跟我争夺神力……”诗人碎碎叨叨地说着,声音仅能为最近的几人听到:“这下难办了啊……”

诗人活动完肩胛骨,指节在空气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南雪寻眼底的眸光跳动了一瞬,正欲踏前,空气却骤然一紧。

无形的贯彻力从诗人指尖溢出,如同一支锐利的箭矢,带着生寒的锋芒直取南雪寻眉心。

倘若他躲闪避让,这支箭将笔直射向身后的昼明烛。电光石火间,南雪寻抬臂抓握,臂骨迸发刺痛。

就在此刻,一个瘦小的身影冲破人群。

诗人感受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那是一双尚未长成的臂膀,他听到了那孩子加速的心跳,隔着薄薄衣料,尚未平复。

“哥哥……”小云的声音闷在他背后,有点哽,却带着决然:“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啊……是那个小家伙。

他以为他把这个小孩好好收进黑匣子里了。

“松开。”诗人说,他强硬地扯开了这个幼年人类的手,把他丢到不碍事的地方,像是在投掷一个喝干净的易拉罐。

小孩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重重撞到墙根处。

他毫不在意地撤回视线,回应了南雪寻的刀刃,刃光如流星坠落,诗人不退反进,手中幻化出一柄长矛,锋芒翻卷出数道风暴。

两人碰撞在一瞬,梦境结构剧烈震荡,祭坛碎石翻飞,教堂建筑大面积塌陷,空间仿佛被撕出裂口。

“南雪寻!你在哪?”

混乱中,他听到昼明烛在喊南雪寻。

可就在交锋的空隙,诗人又听到一阵细小的、固执的脚步声。

那孩子居然又站起来了。

明明额角磕破,脸上是血与灰尘交错的痕迹;明明那具尚未长成的身体仍在颤抖,步伐踉跄,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捂着撞伤的手臂,仰起脸,一动不动地挡在诗人与南雪寻之间。

“我说了,不要再伤害别人了。他救过我,和哥哥你一样,是好人!只有坏人才会杀好人!”

声音沙哑,带着无理取闹的哭喊,却像一枚钉子,直直敲进他的耳膜。

诗人脚下的步伐迟滞下来,“那我就是坏人。”

孩子用悲伤的眼神凝视着他,大大的眼睛含着泪花,他的善恶观尚且单纯,世界非黑即白。起初他不理解为什么一路相伴、处处呵护自己的大哥哥的态度会愈发奇怪,却在被关进黑匣子目睹一切后,明白了许多。

“不,你不是坏人。你救过我很多次,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这里了。你还安慰我,给我好吃的,像妈妈一样照顾我。”他吸着鼻涕,边哭边说,把自己整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妈妈离开他后,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会对他好了。可取而代之,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机的世界里牵起他的手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哥哥。

诗人垂下眼睫,瞧见小孩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医疗绷带。

他觉得那小孩太弱小,不需要战斗,哪怕携带任何具备杀伤力的武器,也不过是给敌人做了嫁衣。所以他只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道具丢给小孩用。

眼前却忽然浮现出无数个画面:人类哀嚎、争斗、谎言、背叛——那些他用来证实人类劣性的素材,排山倒海般压来。

他又想起来,在某个副本里,尚未恢复神明记忆的他第一次被神明之力反噬,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周围的尖叫与求生的脚步声四散。

那群自相残杀的入梦者不约而同放弃了争夺道具,本能地逃离,一面高声呼救,一面将濒死同伴推向街角,只求自己能多活一秒。

唯独一个孩子。

七岁的小云拖着医药箱跌跌撞撞迎上崩坏的漩涡中心。他的鞋底被百货橱窗的碎玻璃划开,一路留下血点,却没有停下。

他跪到他身旁,像替洋娃娃修补破损关节那样,拿出绷带,一点点包住他支离破碎的手腕、手臂、肩头。

“疼的话,包一包就好,哥哥别怕,我会在这儿。”他边缠边说,声音脆嫩,却盖过了在大脑中爆开的记忆带来的剧痛。

“这一次换我保护你,别担心,我们的药还有很多呢!”

绷带在他臂弯绕了一圈又一圈,简陋得连止血粉都没有,伤口并未立刻愈合,可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了渗出,外溢的神力也被稚拙的蝴蝶结堵住,停止扩散。

他在那一刻被困住了。他自认为人类总是趋利避害、会排除异类,可这个小孩却把他当作“我们”。一瞬之间他第一次有了被归属的感觉。

诗人嗤笑一声,没用正眼看小云:“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经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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