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丁卯二十一盏长明灯
第97章丁卯二十一盏长明灯
次日一早高沉星是被房间外呼啸的破空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四周靛蓝色的印花床幔闯入眼帘，意识渐渐回笼,这是孟陆离幼时的房间。
梳洗过后高沉星才慢慢打量起了这间屋子，内外两室干净敞亮,门帘床幔桌帷皆是靛蓝印花式样，虽有些陈旧却依旧整洁，显然陈伯这么多年都有很仔细地打理。
内室除了卧榻只有窗下那一方书桌，书桌左右是两个依墙而立的回字格书架,高沉星走近窗边正欲瞧一瞧书架上孟陆离幼时读过的书籍,忽又闻院外传来破空声，伸手推开窗子,隔着檐廊,她瞧见了院中正在舞枪的孟陆离。
长枪破空,游龙呼啸，正是一早将她唤醒的声音来源。
孟陆离只着了一身单衣,汗湿的衣裳勾勒出他劲瘦矫健的身形，手中那杆游龙枪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高沉星欣赏地看着院中人,她想，大概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孟陆离所折服。
孟陆离一套枪法练完,高沉星方隔着窗户与他打招呼：“王爷，早啊。”
孟陆离简单擦拭了一下汗水便跨过檐廊朝她走了过来,他在窗前站定，问道：“起来了？昨夜睡得可好？”
高沉星笑言：“若不是听见你舞枪的声音，估计能睡到日上三竿。”
“是我疏忽了。”听高沉星这般说，孟陆离才意识到这间小院的格局并无法保证各个房间的相对安静,他有些歉意解释，“今日醒得早了些就想着先练会儿枪，下回我注意。”
“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高沉星隔着窗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汗湿的胸膛，“还好我起得及时，否则就错过这般‘秀色可餐’的景致了。”
檐廊另一侧来寻孟陆离的夏染尚未走近就听到了高沉星这一句，他脚下步子一顿，趁着还没人瞧见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他听到了什么？他家王爷竟然以色侍人？这是当真要入赘长公主府的节奏吗？！
窗边两人并未注意到角落里落荒而逃的夏染，孟陆离握住高沉星调戏他的指尖递至唇边轻吻了一下，“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寻你一起吃早饭。”
不多时，孟陆离一身清爽地出现在了高沉星房内。
环视整间屋子，屋内所有的摆饰几乎还是十几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模样，瞧着内室如初的靛蓝花布，孟陆离不自觉有了一瞬的恍惚。
“陈伯竟将这些布料都保存得如此完好。”
当年陆夫人将这种织染布的工艺带来了瑶定城，亲自教出了一批技艺娴熟的娘子军，战事平息后，城内的织布坊染布坊养活了无数百姓，直至今日瑶定城染出的这种布料依旧是整个西南地区最受欢迎的布料之一。
而孟陆离房中的这些布帘装饰都是他母亲曾经亲手布置的。
高沉星在书架前朝他招手，“这些是你以前读的书？”
孟陆离随手取过书架上的一本书册翻开，里面夹着读阅后的批注，上面是他早年间略显稚嫩的笔迹。
孟陆离将书放回原处，他道：“当初离开时以为很快就会回来，所以这些书都并未带走。”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高沉星轻抚过一排排的书册，指尖未染纤尘，她笑道：“也不知陈伯是如何打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书页竟都未有泛黄的迹象。”即便如是人非，但一直有人多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份记忆。
孟陆离想起了什么伸手拉开中间的小抽屉，一抽屉的木雕小玩意映入眼帘，各种造型的小人小动物还有小弓弩小袖箭，高沉星惊奇地拿过其中一只木雕，“你做的？”
孟陆离看了眼她手中那个看不出造型的小木雕笑道：“好看些的都是大哥做的，你手上那个还有其他有些丑的是我雕的。”
孟陆离从抽屉里取出了四个小人，三个粗糙到只能大致看出大概形状的是他雕的爹娘与大哥，另一个细致到能看出五官的小娃娃是大哥雕的他。
高沉星看着那四个小娃娃，心中不无酸涩，她一开始认识的孟陆离就是无所不能的摄政王爷常胜将军，可看着眼前这些小玩意，她才真正意识到他原本也只是个爹娘宠爱兄长纵容的淘气小孩。
“那你将这个送给我吧。”高沉星扬了扬手中那个小木雕。
“有其他东西送给你。”孟陆离边说着边俯身从抽屉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短匕首，白玉的刀把，镶嵌着宝石的银质刀鞘，抽出刀鞘，轻薄的刀身泛着寒光。
“这个送你。”孟陆离将其合上刀鞘递至高沉星眼前，“八岁那年大哥采纳我的计策生擒了大宛的将领，他缴获这把匕首后赠予了我，说是对我献策的嘉奖。”提及此事孟陆离依旧有些难掩的小得意。
高沉星接过匕首，刀鞘上的宝石熠熠生辉，握住刀把，白玉触感细腻温凉。
孟陆离又道：“大哥赠予我之后，爹娘担心这刀杀气太重，特意找高僧开过光去过煞气，你可以安心携带。”
“我定会好好保存的。”高沉星比划了一下大小，轻巧的一把挂在腰间正适合，她道，“过会儿我就让穗儿给我寻个法子挂上。”
孟陆离点头，“出门在外带着也能防防身。”
简单用过早饭，夏染那边也准备好了出门所需，高沉星孟陆离带着书玉夏染四人朝着五十余里外的王家边赶去。
不到一个时辰，丁卯生前居住的那间茅草屋便出现在了眼前。
丁卯生活简单，屋内除了日常必须的用具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此前夏染也已经多次派人前来搜查，几乎未能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几人走近屋内，并不宽敞的地方瞬间拥挤了起来，夏染用剑柄指着里侧那张只能容得下一人的床榻道：“丁卯的尸体就是在那处被发现的，官府的仵作来验尸后给出的结论是在睡梦中猝死，我也让我们的人看过尸体，确实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即便是中毒那毒药也定然是颇为少见的。”
床榻整齐，屋内没有任何挣扎冲突的痕迹，若不是时间太过巧合，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场正常死亡。
高沉星环顾整间屋子，一桌一椅与墙角放置碗筷杂物的竹编柜应该都是丁卯自己做的，高脚竹柜下堆放了一个筐子与几把农具，筐子里还有两个未来得及吃完的干瘪萝卜，所有东西简单有序。
“王爷，你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东西？”
孟陆离顺着高沉星手指看去，竹柜顶部好似有根细线垂下了一角，夏染上前在柜子顶部摸了一遍，找到了四个样式差不多的福袋香囊，上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并不是近期放上去的。
高沉星拿过其中一个，福袋外绣了万字符，里面是一张写着经文的符纸，看着应该是寺庙里日常给香客准备的福袋。
孟陆离看了眼夏染，无需吩咐，夏染便会意道：“属下这就去村子上打听一下周边哪里有寺庙。”
在屋内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孟陆离与高沉星又沿着屋子外围转了一圈，确如夏染所言，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茅草屋外，高沉星望着不远处的两亩农田，鞋尖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她道：“这丁卯在此也住了有六七年了，可瞧着却只像是个临时的住所。”
孟陆离道：“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也没有任何的家人，自不会有家的归属。”
“从那几个香囊上的灰来看，应是拿回来后就一直扔在了柜子上。”高沉星分析道，“他若是个求神拜佛的，定然会好好收着这几个香囊，若不信神佛，他却有四个这样的香囊，实在令人费解。”
孟陆离道：“丁卯已死，从他这边估计也很难查出有用的线索，无论他从何获得的香囊，等过会儿夏染问到地方，我们去看一下便可。”
高沉星了然，孟陆离是有意来这一趟的，为的就是告诉背后的知情人他们正在调查当年之事，且是孟陆离与她二人亲自调查，如此一来若真有隐情，只要背后之人乱了阵脚贸然出手，他们就能有新的线索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