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守候他不能让小公子回家之时家中空无……
第96章守候他不能让小公子回家之时家中空无……
两日后的傍晚,迎着绚烂的晚霞,瑶定城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马车中的高沉星今早就换上了轻便的秋日衣裙,她掀开车窗帘子,舒适的晚风撩起她的鬓发,她已经感受到了独属于西南这块土地的气息。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高沉星循声望去,见一身着银霜色窄袖骑装的年轻男子正策马朝着他们而来。
书玉看清来人后主动与高沉星介绍道:“那是夏染,是王爷身边年纪最小的护卫,性子跳脱了些,王爷嫌他留在府里太闹腾,去年就给他派来瑶定城了。”
高沉星瞧着夏染一路策马至连远跟前勒马急停,马前蹄高高擡起方顺利停下,连远与孟易熟练地挡在了孟陆离跟前,配合默契,显然以往夏染就没少这样做。
连远指着他不知说了句什么,换来夏染一个咧嘴笑,接着他拉着马行至孟陆离身侧,在孟陆离面前夏染自是不敢太过放肆,在马背上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孟陆离身侧朝着城门走去。
瑶定城是要塞,虽然这些年西南安定,但瑶定城内的管理一直都未有松懈,每日定时定点会有兵士巡逻,天黑之后亦甚少再有百姓在街市上行走。
眼下天色虽尚未全黑,但街道上除了零星推着小车赶回家的小贩外几乎没有其余人了,高沉星索性挂起车帘,撑着下巴透过车窗仔细地看着这处孟陆离幼时生活过的地方。
往前百年,此处还是大宛的附属,前朝国弱将如此重要的关隘奉于异族,太祖建国后为了收复这片土地耗费了太多心血,在位二十三载数次亲征皆未见成效,直至陆淮横空出世,率领一支陆家军收复瑶定城,驱逐大宛,重现西南安定繁荣。
此后数十年间,这座瑶定城便是中原王朝对此处绝对控制的宣示,它的存在不仅是连接西南方向的重要通道,更是维系西南安定的定海针。
高沉星望着空荡的街道,脑子里想的是这片土地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去从。
孟陆离不知何时走到了马车旁,马背上的他微微侧身,问道:“可是闷了?马上就能到落脚的地方了。”
高沉星收起思绪仰首问他:“你幼时是住在何处的?”
“过会你便知晓了。”孟陆离看着前面凑在孟易和连远中间的夏染,有些无奈道,“夏染特意将我以前住的院落给收拾了出来,我们在这的这些时日便住在那边。”
“以前的将军府吗?”高沉星犹豫,“可会有不妥?”毕竟孟陆离现在的身份只是广宁郡王并不是陆家的离忧二公子。
“不是将军府。”孟陆离解释,“是将军府旁的另一处院落。”
当初陆家夫妇听了道士的预言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陆夫人在将军府旁另外找了个小院住下,并将原本的将军府分了大半地方用来做善堂和药堂。
因陆夫人原本就收养了不少城中因战事而无家可归的稚子,孟陆离打小在人群中长成,陆家人不特意解释也无人会多问孟陆离的身份,旁人都只跟着一道唤他一声离忧或二郎君。
长街尽头,当年的将军府依旧矗立在原处,门匾上烫金色的“将军府”三个大字乃是陆淮亲手所书,那一年战事胶着,城中百姓人人自危,陆淮为了让百姓与将士安心,特意举家大张旗鼓地搬进了这座府邸,以行动表明自己在此安家,会与他们一同长久镇守在这边关之地。
按理如今这座府邸应是现任驻军统帅孔思海的住处,然而孔思海并未入住,更是下令让这座府邸保持陆将军与陆夫人在时的原样,除了当年的善堂与药堂外,在战事平息百姓休养生息两年后,又另外增设了一处学堂。
无论变迁,唯有“将军府”那块牌匾从未摘下。
与将军府隔了一条窄巷便是孟陆离幼时住过的那处院子,门外燃着灯笼,一老翁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瞧见孟陆离的身影,那老翁踉跄着朝前走了数步,夜色掩住了他苍老的面容,前倾的身形却将他此刻的心情展露无遗。
孟陆离一行人在门前下马下车,陈伯站在门边眼底情愫翻涌也并未逾矩,只克制着开口迎人进屋,“王爷,这边走。”
高沉星跟着孟陆离走进了院内,屋子内外都被收拾得很整洁,主院三间屋子原本是陆家一家四口的住处。
孟陆离问高沉星道:“西厢的院子是我以前住的,你住在那处如何?”高沉星同意后书玉与穗儿提着行礼先行去收拾了。
夏染见状也上前问道:“王爷您是住东院还是正房?”
孟陆离顿了顿道:“东院。”那是他兄长以前的屋子,也是除了西院外他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
“我这就去安排。”
待夏染也离开后,一直跟在孟陆离身后的陈伯方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开口道:“二郎君,厅堂中备好了茶水,您可要先去歇歇?”
听着陈伯唤自己二郎君,孟陆离望着这个已满头白发的老仆,只道:“陈伯,这些年你一人留在这辛苦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言语,十几年间的坚守与隐姓埋名在此刻心照不宣。
陈伯浑浊的眼底已积蓄了泪水,他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眼前这个已经比当年的将军和大公子还要高大的小公子,他就知道,只要他守着这间院子,早晚能等到小公子回家的这一日。
当年院中旧人早已散去,只有他十年如一日地等在这里,即使不确定小公子是否还在人世,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能让小公子回家之时家中空无一人。
厅堂中,陈伯替孟陆离与高沉星准备了两碗清汤面,瑶定城中远行之人归家的第一餐都是家里人准备的一碗热汤面。
孟陆离看着倒水擦桌忙个不停的陈伯,无奈劝道:“天色不早了,陈伯你先回去歇着。”
不难理解陈伯此刻的心情,高沉星亦道:“王爷至少要在此待到年后,有什么事什么话后面再慢慢做慢慢说也不迟。”
将东院那边安排妥当的夏染这时也过来了,瞧见屋里的情形他上前询问:“陈伯,后厨剩下的那些面兄弟们给分着吃了,没关系吧?”
陈伯立刻道:“那些本就是给大家留的,若是不够我再去准备些。”说着便欲往后厨去。
夏染忙扶着他的肩给他调转了个方向送出了门,“不够吃他们自己会做的,您年纪大了就要早点去休息,知道吗?”
瞧着夏染与陈伯的互动,孟陆离再次默默确认了将夏染撵来瑶定城的正确性。
待夏染送走陈伯回来屋内,孟陆离方问道:“丁卯那边查得如何了?”
在察觉萧则山有异后,孟陆离安排夏染来了瑶定城暗中探查,同时也继续调查当年陆家灭门之事的隐情。
两月前,夏染在排查陆家军旧部时,偶然得知有个叫丁卯的粮草兵,在离军回乡之后便了无音讯,他直觉有异。
一路追查下来发现,丁卯从军中出来后并未回乡,而是改名王虎在距瑶定城五十余里外的王家边山脚住下,这么些年来一直种田为生独来独往,村里曾有婆子见他力气大能干活试图给他介绍媳妇,都被他拒绝了,一来二去村里人都传他在战场上伤到了那处不能人道所以性子才这么孤僻,对此王虎也未曾有过解释,依旧一个人守着山脚下那间茅草屋和一亩三分地。
然而当夏染顺着线索一路追查到丁卯所住的王家边时,寻到的只有他的尸体,死于夏染寻到他的三个时辰之前。
夏染道:“在给您送去信后,这些日子我又找到了数名和丁卯同期的辎兵,在给他们看了王虎的画像后,几乎已能确定这个王虎就是丁卯。”
若丁卯没有死得那么蹊跷,夏染对他还只能是怀疑,夏染去过丁卯的原籍,丁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若不是恰逢陆家军征兵,丁卯大概也熬不过十四岁的那个冬天,所以离军后他不回老家也说得过去,可是他偏偏暴毙在了夏染找到他的前夜。
孟陆离未就此事再多言,只提醒道:“若真有人在背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几日定然还会有其他线索送到我们面前,你带人多留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