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咚!”
额头传来剧痛,宋昭蓦地惊醒,眨眨眼,看着头顶的黑乎乎的帐幔,迷蒙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方才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头撞到了床沿。再摸了摸发疼的腹部,原是里衣的系绳扣陷进了腰肉里。
他缓缓起身,粗喘了几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
天已大暗,厢房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他披上厚皮袄,打开房门,走至邻间,刚靠近门边,便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房门打开,褚赫穿着寝衣,惺忪着双眼,站在门内。
宋昭抱歉地笑笑,道:“吵醒你了?继续睡罢,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我同你一起。”褚赫仍道,转身要去取外衣,却被宋昭推回床边。
“不用,我就在院子里,你且去睡。”宋昭说完,走出房去,关好了房门。
临近冬月,寒意透骨。就连天上挂着的冷月,都似被一层寒冰包裹着。本来再过几日,便是苏余恩与白音的婚期了,现下一切却乱了套。
宋昭低头踱着步,微张着嘴,任由冰冷的空气蹿入身体,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他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终于变得清醒了些。
只是小院很小,再擡头时,便发现自己已快走出院门。对面东院门口处,有个人影。
宋昭很快就辨清了那人,忍不住一愣。
那人却是走了过来,问道:“你也醒了?”
来人是徐茋,换了一身干净的厚实裘袍,头发也梳得齐整,虽面上长疤碍眼,但整个人已显得精神许多。
宋昭看着她,想起方才的梦,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你左肋的伤怎么样了?”
徐茋点头道:“已不打紧了。你给的伤药很好,先前又以内力助我疗伤,是以好得很快。”
宋昭道:“那便好——怎得不多睡会?”
“三个时辰,于我来说已足够了,想着出来透透气,恰碰见了你。正好我心中有个疑问,想问问你。”
“你说。”
“根据我们目下掌握的线索,送亲队遭遇狼袭、风雷堡与秀荣山庄和明远堂的关系被挑拨、白音闯入鞮汗山口,都极有可能是御金门和‘杜鹃’的阴谋。而御金门之后,极有可能有洪州陈氏撑腰,所图你我皆心知肚明。那西北都护樊立呢?他以共商军事为由招白音去交河,在白音入鞮汗山后又一口咬定他反叛,对风雷堡步步紧逼。总觉得,风雷堡陷入如今的艰难境地,樊立功不可没。会不会,他与御金门和陈氏,也有勾结?明日傍晚就要在风雷堡前对质,他真的会碍于苏余恩和你的面子,而放松对风雷堡的紧逼么?”
宋昭沉吟了一番,道:“据我所知,樊立是个刚愎自用的蠢货,圣上之所以信重他,只是看中了他忠心不二这一点。于一国之君而言,忠臣比良将更值得托付。他不会打仗,有林甫然便够了。但西北重地,必须有心腹在此驻守。不过,你的顾虑也极有道理,风雷堡的困境,确实是他一手促成。却不知,是因他太过愚蠢而被人利用,还是当真起了异心……”
他话音将落,突听前院堂屋中传来一阵尖利急促的女声。徐茋仔细辨了辨,道:“是柔峦的声音,去看看!”
二人赶去时,见堂屋内的两排小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上了新的菜肴。种类较晌午时略有不同,但相同的是,看起来都非常地新鲜可口。
柔峦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小桌旁,桌上的菜食几近打翻,一片狼藉。她瞪着杵在面前的一个垂着头的风雷堡弟子,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与忐忑不安。
“这是怎么了?”徐茋问。
柔峦看向她,阴沉着脸道:“芳姿阿姊托人带话来,林娟儿和吴群芳,都死了。玉峰与她们在一处,受了重伤,一直在昏迷!”
“什么?!”徐茋惊道:“怎么会这样?!”
“玉峰负责审问她二人,定是在审讯时出了事……”
“看来,是有人不想狼袭的真相大白,才杀人灭口。”宋昭皱眉道。
“这样看来,醉春风里,也被安插进了人。”徐茋说。
柔峦道:“不行,我要赶紧回去,玉峰昏迷不醒,其她姐妹尚不顶事,芳姿阿姊一人撑不了多久。你在这里,没问题罢?”
她后一句问的是徐茋。徐茋摇头道:“我无妨。只是,此间事未了,我不能同你一起回去。玉峰那边,待她醒了,你替我赔个不是,待事情解决,我马上回去看她。”
柔峦道:“你有更要紧的事做,她定然明白,不必多挂心。”
说着,又看了眼宋昭,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认真说道:“我知你是徐茋旧识,虽不晓得你们先前发生过什么才会分开这么多年,但还要拜托你,好好看顾她。她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莫要再让她受伤害了”
宋昭眸色黯了黯,随即郑重道:“自然。”
不再多说,柔峦尽快回房收拾了行装。牟羽那里已然收到了讯息,吩咐了弟子带着柔峦仍自密道走了。
几乎她前脚刚走,苏余恩后脚便过来了。
她亦换了身干净裘装,原本披散的长发也挽成了发髻,整个人很是利落,似个清秀少年。只是她面色很差,似乎并未休息好。
褚赫就在她的身后,悄没声地跟了进来。
她盯着屋内两人,问道:“我看柔峦姑娘拿着行李,跟着个风雷堡的人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他们去哪里?出了什么事?”
宋昭看了眼徐茋,本想着瞒一瞒,但徐茋却是叹息着道:“先前我承诺过你,所以不会再瞒你。但你要撑住。”
听了她的话,苏余恩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还是点点头。
徐茋随即将醉春风出事、吴林二人皆被杀之事告知了苏余恩。
苏余恩听完,愣怔了好半晌,似乎一时没听明白。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由白转青,身下一个趔趄,差点便要歪倒!
徐茋赶紧搀住她,将她带到软榻旁,扶她坐下。
苏余恩唇无血色,眼神无光。她似乎很是难过,但一双杏眼儿却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来了。她就这样怔怔坐了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她这副颓丧的样子让人瞧着实在心疼。徐茋蹲在她身旁,轻拍她后背,安抚了许久,苏余恩才渐渐缓过神来。
“目下,我们可以确信的,是御金门和陈氏有可能与此事有关,对么?”
宋昭点头,道:“是。”
“送亲队大队人马,应该快到居延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