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尚功局的偏院比往日更静,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宫墙里的寒气冻住,许久没再响过。青禾乐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半块凉透的枣泥糕,指尖把糕点捏得变了形,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枝头的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极了她此刻揪紧的心。
自从三日前在紫宁宫墙角撞见二皇子玄澈和魏公公的密谋,又无意间听到他们提起“牵机散”和“李宁夏”的名字,她心里就像压了块浸了水的铅,沉得喘不过气。夜里总做噩梦,梦见李宁夏在江南的洪水里挣扎,梦见自己浑身抽搐倒在绣架前,醒来时枕巾都湿了大半。连白日做绣活,也频频出错,昨日给永寿宫豫妃绣的百子图肚兜,竟把“麒麟送子”的丝线扎成了青色,幸好豫妃性子宽和,只笑着说“许是青姑娘眼乏了”,没再多问,可她握着绣花针的手,却抖了大半日。
“青姑娘在吗?”院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声音温润得像春日里的溪水,带着几分熟悉的暖意,瞬间驱散了满室的沉闷。
青禾乐猛地回神,慌忙把手里的枣泥糕放在碟子里,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糕屑,起身快步去开门。门轴“吱呀”一声响,只见四皇子玄晏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描金缠枝莲纹的食盒,天青色锦袍上沾着些细碎的桂花,御花园的桂树还开着最后一茬,想来他是特意绕路折了花枝,又怕她嫌俗,只悄悄抖落了花瓣,却没留神沾了些在衣襟上。
玄晏在宫里向来是最“清闲”的皇子。母妃是早逝的容嫔,无外戚扶持,也无朝臣依附,从不掺和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平日里只在东宫的墨香阁读书作画,偶尔去御花园喂喂鸽子。青禾乐入宫那年,在御花园的石桥边帮他捡过掉落的《昭明文选》,书页间夹着的那片银杏叶,他至今还夹在常用的画册里。自那以后,他便常来尚功局的偏院,有时送些新得的徽墨,有时带些宫外老字号的糖霜,却从不多言暧昧,只像个旧友般坐一会儿,问问她的绣活进度,聊聊宫外的趣事,便安静离开。
“四皇子怎么来了?”青禾乐侧身让他进屋,顺手从桌边端起刚沏好的菊花茶递过去。茶盏是粗瓷的,边缘还缺了个小口,却是她最常用的,宫里的瓷器虽精致,她却总觉得不如这粗瓷盏暖和。递茶时,她注意到玄晏的指尖有些泛红,指节处还沾着点薄霜,想来是提着食盒走了远路,御花园到尚功局要绕过大半个宫墙,天又冷,他竟没坐轿辇。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激,眼眶也微微发暖。
玄晏把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里面的东西。他打开盒盖时,一股甜香瞬间漫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四样点心:撒着金桂碎的桂花糕、裹着杏仁片的杏仁酥、炖得稠滑的冰糖莲子羹,最底下还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糖糕,糕面上用胭脂红刻着“平安”二字,边角处还捏了朵小小的禾苗纹,显然是特意让人定做的。
“见你这几日没去御花园喂鸽子,”玄晏的目光落在青禾乐眼下的淡青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切,却没追问缘由,只笑着指了指食盒,“想着你许是闷得慌,就从御膳房拿了些你爱吃的。张御厨新研究的莲子羹,加了些润肺的百合,你尝尝?”他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个白瓷小碗,小心翼翼地盛了碗莲子羹,递到她面前。羹汤还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却让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更添了几分暖意。
青禾乐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杯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没发暖她冰凉的心。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劳四皇子挂心,只是最近尚功局的绣活多,连着赶了几夜,难免有些累。”她不敢说实话,玄晏虽不问政事,却是皇室血脉,若让他知道自己早已卷入了青玄党的阴谋,知道二皇子要用她威胁李宁夏,怕是会连累他。宫里的争斗最是残酷,她不能让这份难得的温暖,折在自己手里。
玄晏却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莲子羹放在她手边,又从袖中掏出个深蓝色的锦盒。锦盒是用蜀锦做的,上面绣着暗纹缠枝莲,边角处还缝着细细的银线,一看就是精心缝制的。他捏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像是藏了什么珍宝,又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人,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把锦盒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是……”青禾乐疑惑地看着锦盒,指尖刚碰到盒面,就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冰凉触感。
玄晏深吸了口气,伸手打开锦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缕柔和的光从里面散出,里面躺着一支兰花玉簪。玉簪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的,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最顶端的那片花瓣上,还嵌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在窗外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簪杆上刻着细小的“禾”字,是用浅刀刻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支簪子,我藏了三个月了。”玄晏的声音低了些,目光落在青禾乐脸上,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认真,“去年江南进贡的玉器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它。玉匠说,这玉是从昆仑山采的,养人,又说这兰花要雕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我想着,你名字里有‘禾’,性子又像兰花一样清雅,这簪子,本该就是你的。”他说着,伸手轻轻拿起玉簪,指尖拂过冰凉的玉面,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只是一直没敢送,怕你觉得唐突,也怕……扰了你的心思。”
青禾乐彻底愣住了,握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她看着玄晏眼底的暖意,那暖意里藏着几分紧张,几分期待,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克制,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颊瞬间泛起红,连耳根都热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李大人。”玄晏轻轻举起玉簪,目光从玉簪移到她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执着,“他在江南治水,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你,你每次写信,都要问他的安危,我都看在眼里。可宫里的日子难测,江南的路也远,洪水、阴谋,还有……人心,都不是我们能算到的。”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若是有一天,李大人因公务繁忙忘了给你写信,或是……他为了百姓、为了前程,不得不放下你,不爱你了。”
说到“不爱你了”三个字时,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却还是擡眼看向青禾乐,眼神格外认真:“至少还有我。我虽没有大皇兄的权势,没有二皇兄的谋略,却能护着你,我会求父皇把你调到墨香阁当差,不用再做那些累人的绣活;我会每月给你带宫外的糖霜,让你不用再吃宫里凉透的枣泥糕;宫里的人若敢欺负你,我就算拼了这皇子的身份,也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青禾乐的眼眶瞬间发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差点掉下来。她看着玄晏手里的兰花玉簪,又想起李宁夏临走时,她亲手系在他腰间的羊脂玉坠,玉坠上也刻着“禾”字,是她熬夜刻的,当时李宁夏还笑着说“戴着它,就像你在我身边”。心里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愧疚,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酸涩。
她知道玄晏的心意有多珍贵,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人人都戴着面具,连笑容都是算计好的,可他却把最纯粹的温柔给了她,不求回报,只愿她平安。
青禾乐轻轻伸出手,接过那支兰花玉簪。冰凉的玉面贴在掌心,却像有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驱散了连日来的恐惧和不安。“玄晏,谢谢你。”她擡起头,对着玄晏笑了笑,眼底的愁绪散了些,多了几分明朗,“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明白你的好。只是我和李大人……我们约定好,等江南水退了,他就回京接我,我……”
“我懂。”玄晏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眼底没有半分怨怼,只有释然,“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只有他一个依靠。无论日后如何,这尚功局的偏院,我永远能来;这支玉簪,你若想戴,便戴着,配你的青布裙正好;不想戴,就收在锦盒里,权当是我给你留个念想。”他说着,从食盒里拿起那块刻着“平安”的糖糕,递到她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尝尝吧,张御厨说这糖糕加了蜂蜜,甜而不腻,吃了能开心些。”
青禾乐接过糖糕,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只觉得那温度格外温暖。她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带着蜂蜜的醇香,瞬间压下了连日来的苦涩。她看着玄晏温和的眉眼,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轻了些,或许这宫里的暗涌再汹涌,或许前路再难测,也总有一些温暖的人,能让她在寒冷时,寻到一丝慰藉;在迷茫时,看到一点光。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阳光忽然穿透云层,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食盒、锦盒和玉簪上,映得满室暖意。檐角的铜铃被风轻轻吹动,“叮铃”一声响,清脆得像春日里的第一声鸟鸣。偏院的静,不再是压抑的沉寂,而是多了几分平和的温柔,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悄悄驱散了宫墙内的寒意,也悄悄在两人心底,种下了一份无关风月、只关牵挂的情谊。
坤宁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青砖地面被烘得发烫,连窗棂上凝结的冰花都融化成了水珠,顺着木缝缓缓滴落。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檀香与桂圆红枣茶的甜暖,混着狐裘软垫的绒毛气息,织成一片看似安逸的暖意。皇后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鬓边斜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手里捏着串赤金镶红宝石的佛珠,圆润的珠子在指尖滑过,却没跟着念珠的节奏转动,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嘴角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漫开,连带着声音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娘娘,您这嘴角都快翘到耳根了。”贴身宫女锦书端着个描金漆盘走进来,盘里放着一碟刚剥好的松子仁,颗颗饱满,泛着油亮的光泽。她把漆盘放在皇后手边的小几上,笑着打趣,“方才内务府送账本过来,您都没心思看,想来是江南那边传了好消息?”
皇后伸手捏起一颗松子仁,放进嘴里细细嚼着,松仁的醇香在舌尖散开,眼底的光亮更盛:“何止是好消息。”她放下佛珠,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茶盏是官窑烧制的,盏壁薄如蝉翼,上面绘着缠枝莲纹,温热的桂圆茶在盏里晃出细碎的涟漪。她抿了口茶,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得意,“玄昭那孩子,终究是沉不住气。昨夜暗卫来报,他借着去京郊寺庙祈福的由头,悄悄离了京,带着十几个心腹侍卫,直奔江南而去。”
锦书眼睛一亮,立刻会意,笑着附和:“可不是嘛!二皇子殿下前些日子还跟娘娘说,李宁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油盐不进,连赵拂都拿他没办法。如今大皇子亲自去江南,若真跟李宁夏绑在一块,要么是两人联手拧成一股绳,要么是因治水的事互相猜忌,不管是哪种,都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皇后正点头,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二皇子殿下到——”
话音刚落,玄澈便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暖阁。他穿着一身石青色暗纹常服,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枚双鱼佩,是皇后早年赏赐的。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进门时还特意放慢了脚步,避免脚步声惊扰了暖阁里的静谧,随后屈膝行礼,声音温和:“儿臣参见母妃,母妃圣安。”
“起来吧,坐。”皇后擡手示意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那侍卫手里提着个紫檀木食盒,食盒上雕着缠枝莲纹,一看就是宫里御膳房专用的。她笑着指了指食盒,语气柔和了几分,“这又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前几日你送的阿胶膏还没吃完呢。”
玄澈在椅子上坐下,亲自接过侍卫手里的食盒,放在面前的小几上。他打开食盒时,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里面的东西,食盒里铺着锦缎,中间放着个白瓷盅,盅口盖着银盖,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儿臣昨日听锦书说,母妃近日总说夜里睡不安稳,偶尔还会心悸。”他拿起银盖,一股清甜的燕窝香瞬间漫开,“便让御膳房的刘厨娘炖了燕窝,加了些安神的百合和莲子,炖了足足三个时辰,母妃尝尝?”
皇后接过锦书递来的燕窝盅,用银勺轻轻舀了一勺,燕窝炖得软烂,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百合香。她却没送进嘴里,只是盯着盅里的燕窝,眼神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也少了几分暖意:“玄昭去江南的事,你知道了?”
玄澈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那暗纹是青玄党的标志,平日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儿臣刚收到赵拂的消息。大皇兄此次去江南,没带多少人,却带了不少朝廷的文书,想来是一心想拉拢李宁夏,借着治水的由头,把李宁夏纳入麾下,好壮大自己的势力。”
“他倒是会选时候。”皇后冷笑一声,把燕窝盅重重放在桌上,银勺“当啷”一声撞在盅壁上,打破了暖阁里的宁静。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李宁夏现在是江南的定心丸,手里握着百万赈灾银两,又得百姓拥护,连张乡绅那样抠门的人都肯捐粮食。玄昭若真跟他绑在一块,日后在朝堂上,支持大皇子的官员只会更多,咱们的日子可就难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玄澈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不过……他们忘了,江南的青玄党人还在;宫里,也还有个能让李宁夏牵肠挂肚的人。”
玄澈心里一动,擡眼看向皇后,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母妃是说……尚功局的青禾乐?”
“正是。”皇后点头,手指在桌沿上轻轻划着,李宁夏对那丫头的心思,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他离京前,还特意去尚功局见了她,给她带了江南的苏绣帕子。玄昭也知道这层关系,派了暗卫守在尚功局附近,日夜盯着,怕咱们对那丫头动手。可暗卫再多,也防不住暗处的刀,防不住‘意外’。”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眼底的狠厉更甚:“你之前不是说,‘牵机散’的毒已经入了那丫头的肺腑?若她死了,李宁夏没了牵挂,要么会心神大乱,治水出纰漏,让江南的百姓怨声载道;要么会迁怒玄昭,觉得是玄昭没护住人,两人反目成仇,无论哪种,对我们都有利。”
玄澈的眼神暗了暗,指尖微微收紧。他想起前几日赵拂传回的消息,李宁夏宁死不肯挪用赈灾银两,也不肯伪造密信,还差点被玄昭撞见,若不是赵拂反应快,怕是已经暴露了。他原本想留着青禾乐,等李宁夏治水到关键时候,再用她逼李宁夏最后一次,可如今玄昭去了江南,若不尽快除掉青禾乐,万一玄昭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再联合李宁夏回京,后果不堪设想。
“母妃放心,儿臣明白。”他立刻起身,再次躬身行礼,腰弯得更低,语气却格外坚定,“儿臣这就去安排。三日之内,定让青禾乐‘意外’身亡,要么是绣活时不慎被针扎中要害,要么是夜里起夜时失足落水,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到时候,李宁夏乱了阵脚,玄昭也会因护人不力落人口实,一举两得。”
皇后看着他恭敬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她的手戴着赤金护甲,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过去。“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她的语气又软下来,带着几分叮嘱,“只是要记住,手脚一定要干净。尚功局附近有玄昭的暗卫,你派去的人得是老手,最好是宫里的老人,熟悉尚功局的地形,事后还能全身而退。宫里的事,最忌讳的就是留下把柄,一旦被人查到咱们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省得。”玄澈擡头,脸上露出温顺的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儿臣会让陆闫亲自去办。他是宫里的老人,之前在尚功局当差过,熟悉里面的规矩,做事也干净利落。母妃只管安心等着好消息,儿臣绝不会让母妃失望。”
皇后笑着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切:“你也别太累了。最近朝堂上的事多,父皇又让你盯着漕运的事,你还要兼顾江南的动静,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她说着,从旁边的首饰盒里拿出一支赤金步摇,步摇上镶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宝石周围缀着细小的珍珠,在暖阁的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这支步摇是前几日西域进贡的,上面的红宝石最是养人,能安神。你拿去给你府上的侧妃吧,她怀着身孕,也该多些贵重首饰衬着,也让她知道,我记着她的好。”
玄澈双手接过步摇,步摇的重量压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更冷。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温和:“多谢母妃赏赐,儿臣代侧妃谢过母妃。母妃的心意,儿臣和侧妃都记在心里。”
又寒暄了几句,皇后问了问他府上侧妃的身孕情况,玄澈一一作答,语气恭敬又温顺,随后玄澈便起身告退。走出坤宁宫的暖阁,外面的寒风扑面而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他捏着手里的赤金步摇,指节泛白,步摇上的珍珠硌得掌心生疼,母妃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借青禾乐的死挑拨李宁夏和玄昭,让他去动手,若事情败露,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只会是他;若事情办成了,功劳也只会记在母妃头上,他不过是个听话的棋子。
而暖阁里,皇后看着玄澈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去。她拿起桌上的佛珠,指尖快速转动着,珠子碰撞的声音在暖阁里格外清晰。她心里却在盘算:玄澈野心太大,比玄昭更难掌控。这些年他借着青玄党的势力,悄悄拉拢了不少朝臣,若真让他得了势,日后未必会听她的话。这次让他去杀青禾乐,既是为了对付玄昭和李宁夏,也是为了试探他的忠心,若他办得干净,没留下把柄,便留着他继续当棋子,对付玄昭;若他出了纰漏,正好借此事削他的势力,让他知道谁才是宫里真正能做主的人。
一母一子,隔着一道厚重的宫墙,心里却各有各的算计。温和的面具下,藏着的是比春日晚风更冷的狠厉;看似温馨的母子对话里,满是勾心斗角的算计。暖阁里的檀香依旧浓郁,却仿佛染上了几分冰冷的杀意,飘在空气里,提醒着每一个身处宫墙内的人,这里的暖,从来都是短暂的;这里的风,只会裹着阴谋与鲜血,吹向每一个无法逃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