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绯烟
蜀安郡王这么认为，跪在他身后抖成筛糠的世子萧让可不敢应下。
他匍匐着上前，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开口企图为他这个阿耶把话圆回来，好让他们蜀安郡王府上下死得利索点。<
“禀陛下，阿耶年迈，从蜀安至长安又一路风餐露宿，阿耶应是淋了雨烧糊涂了，请陛下宽宏，莫跟父王一般见识。”说完往地上不住磕头。
蜀安郡王以为他们父子一心，没想到这个儿子在背后拆他的台，气得一脚踹翻了萧让，谁烧糊涂了！他才没糊涂。
“陛下，郡王既然烧糊涂了，就让他下去治病吧，反正人证物证俱在，他也跑不了。”宋蓝田趁机想阴蜀安郡王一把，治病，哼哼，治个鬼，等他下去泼他几桶冰水看他还糊不糊涂！敢说他外甥被养废了不配正位东宫，当他这个亲舅舅是死人吗？
一直不出声的晋宁夫人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众臣见了忙低头山呼“夫人千岁”，慕容念一直走到萧季绾身边，看了眼萧焕，道：“阿绾，尚书令说的有理，人证物证俱在，让三司上个奏呈结案便好，让他下去吧。”
要是蜀安郡王还有那么一丝理智，就该顺台阶下去，但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慕容念不仅敢和女皇并立，敢直呼女皇闺名，还敢替陛下做决定，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你一个贱奴，本王从一品郡王之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处置了！还说你没蛊惑君心，慕容念你要是还知道什么叫廉耻，就该脱簪待罪一根白绫结果了自己，也免得牝鸡司晨日月颠倒……”
牝鸡司晨？
慕容念在萧焕的话语中缓缓看过去，这话曾是她的阿爷用来骂昭敬皇后的，如今倒是又被萧氏还给了她，不过她一点也不生气，倒是萧季绾，脸色阴沉的能滴水成冰。
“萧焕！”萧季绾指着蜀安郡王，“朕看你不是烧糊涂了，是失心疯了！朕就不该顾着血脉之情做什么观政殿庭审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铁证如山，朕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萧季绾顿了顿，指着萧焕的手指微微颤抖，多年养成的冷静自持在萧焕将慕容念扯进这一汪泥潭之时已然粉碎，她胸口剧烈起伏，盛怒不已，“好一个从一品郡王之尊，今日朕就夺了你蜀安王的爵位，还有，你刚刚口口称晋宁夫人为贱奴，且不说朕的母亲昭敬皇后早已将她赦出掖庭，为慕容家脱去罪籍，她如今是朕亲封的正一品晋宁夫人，位比亲王，岂是你能随意指摘的！不是觉得这个位份不配吗？好，”萧季绾不顾慕容念暗示，握紧了她的手，“中书令！”
颜芳存闻言出列，沉稳道，“臣在！”
只听萧季绾接着道，“再替朕拟一道诏书，朕今日就在晋宁之上再加封号镇国，晋宁夫人晋位镇国晋宁夫人，居一品之上，无品，位比中宫！金紫光禄大夫慕容博进封正一品太师衔，加谥号‘文忠’，其妻莱阳郡夫人进封正一品齐赵双国夫人，其子银青光禄大夫慕容贤进封正一品司空，加谥号‘文宪’，妻德阳郡夫人进封正一品秦楚双国夫人，全部迁墓附葬宁陵，着三省六部依照昭敬皇后和昭敏皇后的封后大典共同筹备镇国晋宁夫人的晋位大典，若有闪失，一个个主动奏呈告老还乡吧！”
“臣遵诏！”
“臣遵诏！”
“臣遵诏！”
……
蜀安郡王傻眼了，他一席话不仅没损慕容念分毫，还误打误撞让慕容家殊荣更甚。萧季绾她这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她和慕容念什么关系！她不要脸了，萧家列祖列宗还要脸呢！
“萧季绾，你……你公然加封一个女人为中宫，将列祖列宗的脸面置于何地！”萧焕难以置信地盯着台阶上的人，“寡廉鲜耻！天家不幸啊！”
萧季绾无所谓地一笑，“叔父，朕惊世骇俗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吗？朕能当女帝，怎么就不能加封一个女人为中宫，何况大晋历来的中宫皇后不都是女人吗？朕循惯例而已！至于列祖列宗，您还有脸提？那您不如到了下面问问，看看列祖列宗是认为您这个忘记国仇家恨勾结高薛的人是不肖子孙，还是朕这个收复失地一统江山使得天下长治久安数十年的人才是不肖子孙！”
萧焕无可辩驳，只能不甘心地憋出一句，“你若半点心虚都没有，怎么不直接加封皇后？”
“这个问题朕早就回答过，既然你提起，怕有人忘了，朕就再说一次，皇后皇后，皇帝背后，朕觉得冠以皇后之名让慕容夫人待在后宫替朕管家屈才了，朕不想让她站在江山背后，朕想让她站在朕的身侧。”萧季绾的手指点了点丹柱上的凤头，“列位臣工，可有异议。”
群臣哪敢有异议，几十年都过来了，大家早就习惯了。
观政殿大审最后的走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女皇发出两道诏书，一夺一封，在大封慕容氏那道诏书的衬托下，并没多少人还在注意褫夺蜀安郡王爵位的旨意，蜀安郡王一案已经交由三司结案，就等着结案的奏折进了勤政殿之后陛下御批，中书省拟诏了。
因着中秋佳节，毓秀书院提前两日放了假，璎华的绣娘在八月十五那日也不用上工，江家母女三人约定十五那日一起去看璎棠启匾。
何大掌柜是想让许清如和何绯云一起启匾的，但是被许清如拒绝了，她说自己并不擅长生意上的往来交际，就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隐于台后就好。何大掌柜见她实在排斥，也不愿勉强她，今日的启匾仪式就由何家三个姐妹一起。
何三掌柜何绯烟是特意从苏州赶回来的，就是为了参加这个启匾。这是许清如的意思，既然缠花挂了璎棠的牌子，璎棠又是作为璎华的姊妹店，那么苏州的璎华也应该有一份才对，她想着等等楚州这边立起来，苏州那边璎华的旁边也可以设一个璎棠。
何大掌柜听了许清如的想法后，知道她是为她们姐妹着想，怕她们姐妹之间因为这个有了什么嫌隙。她们姐妹三人自耶娘去后一直相互扶持，感情非同寻常，她并不觉得两个妹妹会背叛自己，但许清如能为她们考虑到这一层，可见是真心将她们当朋友，这份心意她承了。
三掌柜昨日方到，一到楚州城先去家中看了两位阿姐，就嚷着要来见小阿婉，用马车拖了整整一车的礼物什么吃的用的应有尽有，把江家的小院子堆得满满当当。
“咦？阿如，你还在家自己种菜啊？”何三掌柜指着木架子上码的整齐的木盒问。
“是之前闲来无事种的，这应该是最后一茬了，等璎棠启匾之后恐怕就没空再接着种下去了。”她已经跟朱大娘子说好，等着最后一茬菜割了，就将木盒送给她，朱大娘子对这个用木盒种菜的活儿兴趣不小，还说等以后种成功了就请她们母女来家中作客。
“长得还怪水灵的。”何三掌柜用手拨了拨菜秧，意有所指，“不知味道如何？”
许清如正和许清婉清点从苏州来的礼物，闻言抬头笑道，“阿烟姊姊，回楚州的第一日不在家中吃，倒跑到我这里蹭饭，我这儿可比不上何府山珍海味，只有清粥小菜，你可吃得下？”
“吃得下吃得下，早听阿姐们说阿如手艺不错，她俩都吃过偏就我没有，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阿如就让我长长见识呗！”何三掌柜笑嘻嘻地冲着她眨眼。
“行，就用这最后一茬菜，要是不好吃你可不许哭！”许清如从礼物堆里起身，擦擦手往厨房去了，院子里就剩下许清婉和何绯烟二人。
“哎，小阿婉，听阿姐说你课业不错，连谢院首都夸你，你快跟我说说，榜首好玩吗？”何三掌柜提着许清婉的后领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许清婉捂住自己的后领，“阿烟姊姊，你不也是毓秀书院出来的么？还问我好不好玩？”
“那都过去多少年了，哪里还记得，再说，我可没当过榜首，当年进书院整日不好好上课，光想着往外跑，我阿姐门门功课都排在前头，我呢，就刚好相反，回回都是在后面几个，为此阿耶阿娘打了我多少次手心，”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拍了拍许清婉的后脑勺叮嘱，“哎小阿婉，你可不能学我，你是个好苗子，要跟着谢院首好好学啊！”
许清婉摇头，“阿烟姊姊，谢院首说，活到老学到老，你现在想用功也不晚啊！”
“别别别，”一提到读书何三掌柜就头大，“我天生不是那块料，能替阿姐分担点重担，替她管好苏州的璎华我就心满意足了，哎你快看看那一盒墨，是我特意挑给你的……”
何三掌柜生硬地转开话题，许清婉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头看墨去了。
只有三个人，许清如简单地做了两荤一素一汤。荤菜是她自己做的糟鹅和油面筋塞肉，素菜是清炒茼蒿，还有一碗青菜豆腐豌豆汤。
何三掌柜一边吃一边感叹，“怨不得阿姐说你手巧，那你这双手真是做什么都有板有眼的，要不是阿姐定了你给她当缠花娘，是缠花娘吧？我都想把你绑回苏州给我当厨娘了。”
看她吃得急，许清如怕她噎着，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我这做菜的手艺也只能自家吃一吃，拿到外面可就是献丑了，家里还有几坛腌制的泡菜糟鹅卤鸡卤鸭什么的，你要是喜欢我都送给你，临走前让十砜过来取一趟就成。”<
何三掌柜是个顺杆爬的，听许清如这么说，忙放下碗筷，抱上许清如的胳膊讨好地笑道，“我能再得寸进尺一下吗？”
“说来我听听，看合理不？”许清如故意“拿乔”。
“你不是会做糕点吗？一起呗！”何三掌柜当即就想唤束桃进来，“你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让束桃去买，买来你做，怎么样？”
许清如想了想，礼尚往来，她们白拿了三掌柜这么多礼物，做点吃的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璎棠马上要启匾了，“也不是不行，不过阿烟姊姊，你什么时候回苏州，我怕赶不及。”
“托你的福，因为多了璎棠，阿姐说要将家中的产业人手重新安排一番，这一次我大概会待一旬左右，等商量好了所有事宜再走，”何三掌柜期待着看着许清如，“时间够吗？不够的话我把束桃留下，等你什么时候做好了让她带走就成。”
许清如耸肩笑了笑，她之前还担心提议把璎棠大掌柜位置给阿云姊姊，阿烟姊姊知道了心中会不舒服，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阿烟姊姊心中天大地大吃的最大，若不是家中没有人手，她看她巴不得当个甩手掌柜，一个人吃遍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