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心魔
“云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陆仙长呢？”季行衍问着从陆柏元屋里走出来的季云归，上前揽着他问道，发现季云归不太高兴。
“他病了，需要一个人呆着。”季云归说，他真的很后悔问出那句话，不问的话说不定陆柏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他从来没见过陆柏元那么难受的样子。
他的眼睛都变得灰暗了，身上也凉了很多，不像原先那么暖和了，即使这个天气并不需要暖和。任他如何蹭他的手，变着法安慰他，陆柏元都没给他什么回应，只是在他使尽浑身解数之后摸了摸他的头，要他出去找季行衍，说自己病了，自己呆一呆就好了，他出去玩完回来就好了。
可病了得吃药啊，他想去把富贵给他带的丹药翻出来，却被陆柏元制止住，“云儿，这种病，好像吃什么都不会好。”之后就用仙力轻轻把他推了出去，把门阖上了。
季云归转身想敲敲门，却还是没敲下去，觉得这个模样的陆柏元真的需要静静，但心里还是好担心。
“奥，啊？”仙人也会病吗，季行衍挠挠脑袋，想请医官又觉得有点荒谬，觉得还是季云归不开心这件事更加危急，“仙长既然想静静，那就让他先静静吧，莫要难过，他都这么说了，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云还走了过来，感觉到了季云归的情绪，站近了些，拿自己尾巴去勾季云归垂着的尾巴，“云归不开心的话，我们三人就出行宫去玩吧，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要办。云归不是从没来过云栖县吗？”
今日真的无事吗？季行衍给他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们不是要去江边试战船吗？不是还要去清点各兵，决定具体攻入帝京的计划吗？
“好啊...”季云归眼睛马上就亮了，他昨晚真的没玩够。反正陆柏元也要一个人静静，他玩完再回来也没什么吧。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陆柏元房间的方向，就跟着他们出了行宫。
趁着季云归跑在前面，季行衍把死死跟着季云归的李云还强行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问他，“你今日的事真都不做了？那么多事！”
“早上那半个时辰里，我已在房里把攻入帝京的计划拟好了，”李云还迅速地答他，“你午后回去清点各兵，把我的计划看一遍，下午涨潮前到江边与我一起试战船，再与我最后商榷一下计划。”说完就跑去继续黏在季云归旁边了。
留季行衍捋了半天他说的事情，才又跟上他们。
“那个是什么？”季云归指着一个摊贩，他卖的东西要从厚厚的盒子里偷偷拿出来盛到小碗里，再加上许多不同颜色的什么才给人递到手上，还冒着雾气，瞬间把季云归的视线吸引住了。
那招牌上写着“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的字样，季云归努力理解了一下，应该是个吃的，但他没吃过。
“是冰酪，凉的，好像是近些时日才有的小吃，”李云还上前找摊贩要了三份冰酪，“刚好可以解暑。”把冰酪递给了他们俩。
“嚯，居然还有我的份。”季行衍意外道，接了他递来的冰酪，擡头看到了李云还很可怕的眼神，顿时埋头安静地吃起了冰酪。
季云归从他手里接过盛了冰酪的盘子，顿时感觉冰冰凉凉地，吃了一口，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个叫冰酪的吃的，好吃到他背后的尾巴都摇起来了。
见他喜欢吃，李云还也开心，转身吩咐人把这个吃的带回行宫里做，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他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不过他可以吃季云归喜欢吃的那些。看到他和自己手里的吃的是一样的，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很快就发生了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季云归要把这个带回去给陆柏元吃。
“这个很快就化成水了，就没有刚拿出来的好吃了。”李云还对他说，没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愿意，“我叫人把刚那些买下来了，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会把冰酪送到行宫里的。”
季云归开心地拉住他要谢谢他，李云还又开始开心了。
季行衍在一旁看着李云还的心情忽上忽下的，十分无语。
虽然在常人看来他都是同一副模样，但和他一起呆久了，李云还那些小心思小表情他都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短短这一点儿时间里，李云还心情时阴时晴的，眼下已又是阴转晴了。
好反常，好吓人，季行衍默默把自己弟弟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不久后，李云还手下的余三找到了他，叫他去清点各兵，“不是午后的事情吗？”他看向李云还，李云还偷偷给他打了快走快走的手势，想赶他走。
包是这小子搞得，臭小子，他只是把他自己的亲弟弟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就要自己去干活。但还是得有人干，唉。
李云还重新凑近了季云归，没理他，回答他的人是余三，“从南边调了一批新的增援今早才到，需要提早去检查一番。”
见有人要找他，季云归十分乖巧地冲他说，“哥你去忙吧，云还和我一起，日后你再陪我逛就是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季行衍不走也得走了，临走前，他还是担心季云归，回头拉着他说，“云儿，你要注意安全啊，离可疑的坏人远点...”
“行衍哥，”季行衍口中的坏人面不改色地把他的手拉开，用自己的手替上拉住季云归，“有我在呢，哪有什么坏人，你只管安心去就是了。”
季行衍走后，季云归回想起他哥的话，问李云还，“这里很危险吗？为什么我哥叫我注意可疑的人？”搞得他现在看街上的行人全都十分可疑。
“最近这些年，帝京那边对妖越来越容耐不下了，”李云还不动声色地偷换概念，“我皇兄把帝京里的妖都赶尽杀绝了，冯口州还好，有母后在，人和妖都还能安居乐业...”说着说着，他面色凝重了起来，模样变得心事重重的。
“云还......”季云归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他就猜到了，皇后娘娘应该是不在了，他看到了行宫院角里被收起来的白布，那是用来布置丧事的。
他先前下霁孤山到村里，看到过这种布把一家的里外都装点起来，爬到他们家屋顶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到他们围着棺材在哭，才知道是有人去世了。
李云还把季云归带到远离闹市的江边，把他母后的死告诉了季云归，说着说着哭了。
季云归上前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学着记忆里陆柏元安慰他的模样安慰着李云还。
“云归，我只剩下你和行衍哥了，”李云还把他抱在怀里，越抱越紧，“我没有家人了，我以后就要一个人了，我害怕一个人...”
原先陆柏元去天上受罚之后不久他就感觉到了爹娘都过世了，也感觉不到哥哥了，他能想象到李云还现在有多么难受。而且他哥哥还杀害了他们共同的另一个兄弟，要带着整个国家与妖为敌，与他为敌。
当时他难受的时候，陆柏元虽然不在，但他有富贵和苏桉，富贵把他抱在怀里对他讲没事的，他和苏桉，还有陆柏元会成为他的家人，会替爹娘爱他、照顾他。
“没事的，”季云归对他说，忽然觉得自己被他抱得好紧，“我和哥哥也是你的家人，我们会替你爹娘爱你、照顾你。”
他说他会爱他。
聪明如崔国的这个当了不知多少年的太子，李云还怎么会不知道这话里到底对他是何种的爱，总之不是与他对季云归的感情是同一种就是了。
以他对季云归的了解，这些话肯定不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他肯定是有了新的家人了，是那个姓陆的吗？
他叹出一口气，想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对他说了这些话，有人在他得知血亲离世时安慰他，陪在他身边，接替季云归的爹娘，还有不在他身边的自己和季行衍还有母后，继续爱着他。
这就够了，李云还想，但他心里还有个声音用力地说着不够，咆哮地问他，越问，那个声音越大。
为什么他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陪在他身边的家人？
为什么在季云归爹娘离世时，对他说这些话的不是他？
为什么那个人要把季云归从他身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