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三)
归去来(三)
铺天盖地的委屈席卷,苏之瑾啜泣哽咽,豆泪如注,孱弱的后脊抖瑟,像是要随时飞走的蝶。
再出声,声线也洇着震栗,自责愧疚全抖了出来,“小十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每天都巴巴地望着我,全身心地信赖我,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听信妖妇的谗言,我真不是个好娘亲……”
陆时宴揽着她的腰,轻拍她的背,“做了娘亲,又不是做了神仙,怎么能事事料到?”
他共享着她的脆弱,也很居心叵测地利用了她难得的柔顺,趁着她未有所防备,蜻蜓点水般吻吻她的耳垂,不敢得寸进尺,沾染灰扑扑的一年孤苦已在此刻化为满足。
陆时宴继而宽慰,“你头回做娘亲,顾虑不全在所难免,怨不得你。应怪那奶娘心肠毒辣,又巧舌如簧,这么多年下来,想必祸害了不少小娃娃,怕是她们这行都有这陋习风气,我明日去官衙一趟,同府尹打个招呼,刑罚该下就下,别拖到年后了,再让他彻查这一行,省得下回找来的奶娘还有这毛病。”
“嗯。”苏之瑾的脑袋支在他的宽肩上点了点,十分乖巧,又不免担忧,“也不知道秦娘明日能不能寻到奶娘,紧着年关,都要回家过年,怕是不好找。”
陆时宴默了默,“按察使夫人前几日刚产一子,实在不行就让他家中的奶娘两边跑,也不远,就隔了两条街,我们多付些银两便是了。”
苏之瑾悬提的心总算落下,轻轻颔首,脑中清醒了几许,反过味来,将他一推,“谁和你是我们?”
转身就要躺下。
陆时宴一把将她兜紧,烫炙的吐息悬在她腮边,“用完就丢了?”
苏之瑾推搡,心怦怦直跳,嘴上却是不讨饶,“你冒然闯入我卧房,理应也把你抓进官衙里去,让公堂治你的罪。”
“那你说说,我犯了何罪。”
“擅闯私宅,还不算罪?”她的手也被他擎着,怎么扭捏也脱不开,“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t学城
“行啊,喊吧,让邻里们都来看看温大人的夫人在私会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夫。”
话说得露.骨,他有些不要脸了,但他在她面前,也很少顾及颜面,一点点挑开她伪装的面皮,用自己的唇,自己的手。
陆时宴衔住了她的唇,比他朝思夜想的还软上了几分,柔.软得让人想贪.婪更多,趁她呼吸启檀口间,脱然就叼住了她的舌,像是咬住了颠沛流离的相思,势必要拆.腹.入.骨。
苏之瑾被吻得酥.麻,骨头里润进了他的气息,清寒冷冽的游龙梅香,还有他不管不顾的热烈。
她看到过他稳重自持的模样,但又十足的贪恋他被爱欲裹.挟,为她,丢掉寒月笼霜的矜贵。
藻蓝色的夜饱.含着心照不宣的囚欲,纵容着情.动.滋.长。
许是屋内燥热,小十两手蹬了蹬被,苏之瑾蓦然被惊醒,她被吻得透不上气来,反咬了他一口,“小十……小十还在榻上,你动静小点。”
陆时宴在她的唇齿间,有些顽劣的轻笑,“你要喊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小十?”
可见是在虚张声势,这是他未说完的话,却臊得苏之瑾心慌意乱,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同他胡.来。
她使力从他怀里脱出,俯身躺下搂住了小十,轻拍着她不安分的小手,也像是拿到了挡箭牌,抵住了他的乱.为。
可不想,陆时宴也顺势躺了下来,紧揽过她的腰,顺着她的纤纤臂膀,大掌盖在她的小手上,同她一起拍哄着小十。
这样一家三口的枕衾相眠,让他的心里灌满了澎湃的热.潮,没什么不能给她的了,她的任性与骄纵,他也觉得是为他而生的可爱。
“你快走吧,明早小瞒定会来看妹妹,看到你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苏之瑾用肘节搡他。
他本就睡在榻沿,这一曳搠,差点把他推到床底下去!
陆时宴趁势靠得更紧,嗅一嗅她雅香的墨发,语调闲散,在她耳后慢悠悠调侃,“原来你是想让我呆到天明,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个十足的无赖。
苏之瑾恨恼地牙.痒.痒,推不开又说不过他,奈他无何,但私心又不得不接受,他环拥而上时,她十分依眷他的温暖。
她蓦然想到三个半月前,他来南京找她,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沐浴,现下想来,简直荒谬的不像话。
可当下背后感受到他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似从他的宽广胸膛延展笼着她,那线条分明的肌理给了苏之瑾厚重的安妥,这长达一年的虚浮像是落入了实处,让她此一觉睡得无比安心。
阳煦山立,苏之瑾醒来时,天已放光。
她还未睁眼,手往边上一摸,瞬而骇然醒转,小十呢?!
苏之瑾忙坐起了身,盖着的被衾陡然滑落,听到窗外有咯咯笑的稚音,心又落回到肚子里,只是疑惑,陆时宴是何时走的?小十是被杏儿抱出去的嚜?
她下榻趿鞋,洗漱一番,换了身蜜合色缎窄竖领银袄,推开屋门。
温嘉今日休沐,在院中抱着小十晒阳光,又怕照伤她的眼,给她戴了一顶有檐的红虎头帽套,帽檐挡着小十的视线,小十时不时把脑袋往上拱,眼圆咕溜溜转着,去寻温嘉,虎头也跟着摇头晃脑,憨态可掬,惹人忍俊不禁。
她见苏之瑾出来,笑着把小十推给她瞧,嘴角带笑,有些意味深长,“昨晚小公爷在这宿下了?”
“温姐姐怎知?”苏之瑾悚然。
“亏你还是做娘亲的,小十哭得那么大声都没听到,是小公爷抱出来的嚜,还让我们别吵醒你。”
“那全院的人都瞧见了?”
“那倒不是……小瞒当时还睡着,她没看到。”
苏之瑾面露窘迫,这和被院中众人知晓有何区别。不过也是怪了,她平日里警醒得很,之前小十在奶娘那屋睡着时,夜半刚一啼哭,她就能立马从榻上弹跳起来,昨晚不知怎的,就睡得那般沉。
而且方才对镜描眉,颈侧有一深深的红痕,似是灼灼波纹,点点漾开,像在做印迹,这只狗,昨晚又不知道做了什么。
苏之瑾把竖领紧了又紧,忙用话岔开,“小十早间还是喝的羊奶嚜?”
“哪呀,小公爷怕小十喝多羊奶又起疹子,将小十裹得严实,骑马去了按察使家,吃得饱饱的才送回来。”
苏之瑾一诧,其实就是因为先前小十喝了羊奶无碍,她们才敢让奶娘吃羊肉,谁曾小十的体质,防得住羊奶,防不住羊肉。
她把小十抱过来,半嗔半怨,“说他不谨慎,他还担心小十起红疹,但要夸他细心也是说不出口,哪有冰天雪地里抱着这么点大的奶娃娃骑马的,兜得满嘴冷风,若出个好歹,看我怎么惩他。”
何况,这年关满哪都是闲言碎语,他陡然抱着三个月大的小十上别家府上讨奶喝,保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议论。